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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沦失之惨,多年来早已传遍,众人皆为之动容。

韩戎秋又道,“十余年前,天子遣使与蕃人会盟,使者经河西而返,百姓听闻故国来使,纷纷前往拜见,伏地哀哭难抑,问天子安否?今子孙未忘故国,朝廷尚念之乎?今日韩某来此,也是想问替万千百姓一问,朝廷是否还记念河西受苦的子民?是否肯悲怜离失多年的骨肉?”

一番话情真意挚,许多人听得酸涩,不禁为之唏嘘。

童绍一时哑口,又质问道,“那为何蕃人已经败走,河西仍砺兵不断,敢说没有拥兵自重的野心?”

一言气氛微变,正中天德军之忧。

韩戎秋应对自如,平静道,“大人真当河西无忧,还是故作不知?如今虽复五州,依然有七州陷于蕃人爪牙,而且北有回鹘、西有于阗、东有吐浑,四面受敌难有一夕安枕。如今亟盼归附,正是为得天威所护,不必再日日惊恐。”

童绍实在挑不出刺,唯有故作讽笑,“韩大人用兵如神,在蕃人眼中一似猛虎,何以在此矫装稚儿。”

韩戎秋淡然道,“大丈夫临阵勇猛,难道回家也如此?中原是我父母之邦,我热切久望,来此就如游子归家。只有蕃人对我恨之入骨,绝不愿会谈顺遂,甚至千方百计的离间至亲,好在众位大人明睿善察,必不会受到蒙敝。”

童绍本是受了蕃人贿赂,要对河西人极力贬压,不料周元庭先行发作,气得他心火蹿变,刻意来此折腾,一心激得韩戎秋失言,好抓住错处搅了归附一事,谁知对方绵密沉稳,没有一丝漏洞。

周元庭冷眼而观,至此道,“梁大人将地图与军册收了,一应封存入箱,所谈的俱书奏本,着人快马递去长安。韩大人远来是客,既然会谈已毕,当转去宴席了。”

场面松散下来,众官员说说笑笑,移步去往西棠阁。

陈半坊拿回陆九郎,转身又去忙碌,到半夜方回府,又累又燥,如一只随时欲燃的爆竹。

绣香在阁里学得极懂侍奉,低眉顺眼的绞巾拭面,捧出温好的肉汤给他填肚,卖力的给他按捏筋骨,脱靴浸足。

陈半坊身心舒泰,逐渐和了面色,“算你伶俐,还知道报讯。”

绣香乖巧道,“奴婢做不了其他,只能留意些琐碎,幸好没让小姐又给骗了。”

陈半坊火气蹿起,从袖中取出金簪摔在榻边,“那小子灌得好迷汤,给点东西就哄得她回心转意,怎么会蠢成这样!”

绣香将他的双足从热水托起,细细的用布巾拭干。

陈半坊兀自恼怒,突然盯住美婢,掐着下颔逼问,“他这般会哄女人,连你的旧主都上当,你能免得了?娇儿前次说见你们搂搂缠缠,是不是早有勾连?”

绣香见他恶狠狠之态,骇得身子发软,“爷之前就问过了,明知他是个浪荡的,哪敢有一丝沾连,爷实在不信,我只有一头撞死。”

她作势要撞柱明志,陈半坊这才去了疑心,喝骂道,“随口一问罢了,你胡闹什么?”

绣香立时收了啜泣,跪地给他捏脚。

美婢百般柔顺,陈半坊总算满意,拾起金簪插在她的发上,“今日立了功,簪子赏你,明日去铺里挑块料子,裁件新衣。”

这人暴燥易怒,翻脸无情,绣香得了赏也胆寒,只有强装欢喜。

陈半坊刚准备歇下,不料杜槐又派人急召,气得他连摔数盏,强忍火气出了门。

原来小七称去外头寻姐妹,不料街面人多,护卫跟丢了,管家见她入夜仍未归,报给了在西棠阁陪宴的杜槐。

杜槐才丢了一个美人,另一个又没了影,怎能不气急。

陈半坊假惺惺的安慰,暗骂这人色迷心窍,全不疑是中了仙人跳。

谁知他腹诽未完,杜槐突的问起,“我使人问过冯府,管事称她们是陈坊主送去,你究竟从何处购得,难道是卖主将她们捉回去了?”

这一来连陈半坊都担了嫌疑,他只有赶紧陪笑,“当日冯府要得急,人是街坊荐来的,我也未细问,大人疑得有理,我这就使人详查。”

杜槐心急如焚,怕陈半坊办事不力,顺口敲打两句,没想到恶霸受了气,自要找出处。

陈半坊一背身就垮了脸,狠狠的吩咐手下,“回去将那小子往死里打,再去寻中人的晦气,把酬银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