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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夫人眸光一睨,众多侍女一围,韩七就知道大事不妙。

等她终于坐下来,已经不知被刷洗了几遍,篦了多久的头发,敷了多少层香膏与香脂,案上摆满她爱吃的菜,配上了解腻的饮子与甜瓜。

韩夫人含笑看她进食,检视女儿浓密的乌发,总算略为满意,“明日城西赛马球,策儿要陪宋家的小娘子观看,你也一道去。”

韩七给香脂熏得鼻子都不大灵了,好奇道,“已经定了宋家?”

韩夫人气定神闲,“策儿乐意,你阿爹也点了头,过些时日就把婚事办了,我也好省心。”

宋家是沙州望族,可谓门当户对,韩七想起哥哥居然半点口风不露,定是害羞了,她忍笑道,“哥哥陪是应该,我跟去碍眼做什么,不如在家歇着。”

然而韩夫人的苦心不单在小儿子身上,“你也不小了,一样得留心,马球场上聚了不少名门子弟,你瞧一瞧哪个顺眼,看完了回来跟我说。”

韩七一静,怔怔的停了箸。

韩夫人扫她一眼,嗔怪道,“策儿的婚事定了,家里不就剩下你?出去一趟黑成这样,相看都不好安排。”

韩七的嘴里忽然没了滋味,“听说有的人家到二十才嫁女。”

韩夫人眸光温软,语重心长,“成婚晚几年无妨,议亲得趁早,门第相宜的不多,不能让好男儿给别家抢了。知道你爱去营里,但女儿家哪能一辈子如此。”

韩七抬起眸,带着明秀的稚气,恳求道,“阿娘,我喜欢练兵,既有趣,也能帮上家里。”

这孩子从来乖巧,极少这般撒娇,韩夫人心一软,柔声一叹,“就不该答应你习武,你娘将你托给我,不是为了让你上战场,万一有个好歹,我怎么对得起她。”

韩七却笑了,“不会的,母亲在泉下知道我长了能耐,一定很欢喜。”

韩夫人啼笑皆非,拿出威严,“你哪懂做母亲的心,她盼着你有个好归宿才是,听阿娘的话,明日好生挑一挑,这是终身大事,没什么可羞的。”

韩七无法,怏怏的应了一声。

石头简直要乐疯了,军中给假,几个伙伴一起入城,将所获的战利品换成金银,加上几个月的饷银,他的腰包骤然鼓起来,喜得连步子都不会迈了。

其他伙伴同样喜气洋洋,钱到手迫不及待的归家去了,余下陆九郎与石头在街面晃荡。

石头已经开始发梦,“一年不到就赚了这么多,再过几年不就攒出个宅子了?”

陆九郎心底也满意,嘴上却道,“你当机会常有?游击不过是小打小闹,碰上大战谁知能不能保命。”

石头才不理会,充满了期盼,“九郎,你说要不赁个屋子,以后来城里不用住客栈,我们有自己的窝。”

陆九郎想也不想,“赁了有什么用?平常又不能离营,白白浪费银钱,不如多吃喝几场。”

石头给浇了瓢凉水,丧气的望向街面,恰好行过一处花楼,时逢盛夏,门外的女郎轻罗袒领,露出胸口雪也似的凝脂,娇滴滴的唤叫。

石头已开了窍,哪经得往这等诱惑,看得两眼发直,“九,九郎,你瞧——”

陆九郎见他的傻样,睨笑一声,“心痒了?别怪我没提醒,下等的窑1子脏得很,去一回惹一身烂病;上等的你逛不起,两三天就耗得屁股精光。”

石头顿时泄了气,悻然道,“你以前不也常进堂子?”

陆九郎一派理所当然,“我去是女人给我送钱,求着我亲近,我还未必肯敷衍,是你能比的?憨货还想动花脑筋,嫌钱多了不如送我。”

这还真不是吹嘘,花娘确实对陆九郎热情万分,媚眼频飞,绮态百出,只差解衫相迎。

石头给比得灰头土脸,干巴巴瞅了两眼,快步逃开了。

前方是沙州出名的酒楼,二人在军中听史勇百般吹嘘,馋涎都吞了几斤,拿定了要来光顾一番,石头已经闻到香气飘来,方要快步冲去,突然前面横来一帮人。

领头的少年玉面锦衣,正是裴行彦,身边还有个华衣青年,相貌就差多了。

陆九郎何其精狡,打眼就知不对,不等裴家的手下抄来,瞬间拔脚冲入边巷,飞一般逃了。

裴行彦从小高傲,何曾吃过亏,险些死在陆九郎的奸计上,哪怕收到父亲的书信,仍咽不下这口恶气。正好堂兄裴盛过来作伴,花钱使人在赤火军盯着,一心助堂弟将仇人弄死,谁料陆九郎反应如此之快,一下没了影,赶紧呼喝众护卫追上去。

石头给抛在原地傻了,他不识裴家的人,这会才觉出不妙。

陆九郎心知大意了,安于韩家的庇护,竟忘了裴行彦可能报复,落单给人盯上了,此刻使足了力狂奔,然而追在后方的是锐金军百里挑一的精锐,哪会让他轻易摆脱,陆九郎只有往人群攒密的地方奔,盼望闹得越大越好。

裴家的人紧追不放,一路不知撞倒多少摊子,打坏多少物件,惹起一街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