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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七俯身掬水洗脸,黑马在一旁舒惬的饮水,快活的顿蹄,溅湿了她的衣裳,她也不恼怒,抵着庞大的马首蹭了蹭,温柔又纵容。

这样的神情很不像韩七,她在营中威严冷肃,令行禁止,如一根规约的鞭子;上阵时又凌厉锋锐,血溅眉额也不动神情,不会有半分柔软。

但这的确是她,韩七比少女时高了许多,稚气已然褪尽,软茸的眉凝似翠羽,眼眸明烈而英亮。或许四野无人,她居然笑了,红软的唇轻翘,露出一点莹白的齿,欢悦又明媚,她拭去眉睫的水珠,脱靴卷起裤脚,踩进河中与黑马嬉戏,泼起一串串莹亮的水花,裸露的臂腿纤长优美。

待欢闹沉静,她轻抚爱马,指尖细细梳过浓密的黑鬃,布衫的边缘给阳光沁亮。

远阔的天地,蒙蒙的芒草,金色的河水汨汨而淌。

一人一马在夕阳下,美得如一个幻相。

直到天光暗淡,河滩空无一人,陆九郎才回过神。

河西五军虽是同盟,平时各据一州,难得这次各遣精英竞武,军中无数好男儿摩拳擦掌,誓要拔个头筹。

青木大营正在修整,竞武之地放在了赤火营,消息一出全营乐疯了,眼看竞武的观台开始搭建,恨不得去帮忙扛木头,士兵们热切的议论,连饭食也似更香了。

军中的选拔同样沸腾,年轻儿郎热血好胜,无事都要争锋,何况此次机会难得,一旦入了贵人之眼,岂不就此飞黄腾达。

大营的校扬声浪激扬,连日较技筛拔,胜败无数,有人喜笑颜开,有人垂头丧气,也有侥幸来混场的滑稽百出,围观的嘘笑阵阵,比过节还欢乐。

连夜里的巡营也放松了三分,王柱弓着腰,如藏了八个月的肚子,偷摸溜进营房。

史勇从王柱的怀中掏出一坛酒,喜得咧嘴,“有你的,老子的钱没白花。”

王柱得意的又掏出一包卤肉,一帮伙伴闻着香气,乐哈哈的围坐一圈。

史勇给一人倒了一碗,舔去指上沾的酒,“我跟陆九入选,不管能不能胜,先喝它一回。”

伍摧信心满满,“一定能赢,等你们五军扬名,咱们跟着长脸。”

酒是好酒,虽不如百味楼的名酿,在军中已极为难得。

陆九郎无声的啜饮,他不似史勇,心思藏得深,谁也瞧不出在想什么。

石头欢喜之余有些忧心,“听说裴少主也要来,没准还要找麻烦,九郎是不是得避着些。”

史勇豪气万丈,“怕他个卵,这是韩家的大营,还能在自己营里吃亏?等陆九得个头名,正好看那家伙是什么脸!”

李相跟着嘲笑,“近年总传裴少主年轻英武,身手不凡,就没见他上过阵。”

王柱也不屑,“哄抬名声罢了,公子哥的性命何等金贵,哪舍得阵上拼杀。”

伍摧一样瞧不起,“韩家就没这般作态,韩七将军是女人都杀敌无数,谁不赞一声赤凰。”

韩七带兵屡立战功,不弱于声名卓著的兄长,近年已掌了半个赤火军,她出战时黑甲赤缨,英勇无畏,士兵多以赤凰而呼,百姓间也渐渐传开了。

陆九郎端着酒,不咸不淡道,“什么赤凰,吹嘘过头了,也不怕别军听了笑话。”

伍摧满不在乎,“笑话什么,韩七将军有能耐,全军心服口服,裴家就算想给少主冠个虎狼的称号,锐金军的几万兵肯认?”

陆九郎懒得争辩,转了话头,“你们猜为何突然竞武。”

伍摧给问得一愕,“谁知道,或许大人物一时兴起,想瞧些热闹?”

史勇也不明所以,“你小子想啥?有机会露脸不好吗?”

陆九郎也不解释,“最近城里有什么大事?”

王柱听闻的外头消息最多,懵然道,“没什么特别的,好像朝廷有使者来了,将韩大人褒奖一通,赐了些宝物。”

陆九郎暂时按下思虑,对着史勇一哂,“我要冲头名,你也拼着些,别教我比下去。”

史勇骂骂咧咧的一呸,“放屁,老子要是输了,亲自给你打洗脚水!”

几人哗笑,陷入了胡吹的欢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