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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听说陆苍狼没死,偷偷潜回河西去了?◎

春阳晴好,万物一新,肃州城生机勃勃,开始修整兵灾中毁坏的屋宅,街面时见大车往来。

城心的法幢寺叩响了云板,僧众聚列,仪态恭然,迎来了一位贵客。

观真大师霭然而出,“裴大人久违了,肯至肃州一行,老衲何其荣幸。”

裴佑靖还了一礼,“我这枯槁失志之人,劳大师几度致书,殷殷牵挂,委实愧煞。”

二人寒喧几句,观真大师陪客人行去后殿的三重阁,此阁重楼飞檐,凌于高处,不与别殿相接,既可眺城中胜景,又有满壁佛画相伴,极适合嘉客清修。

裴佑靖对法幢寺并不陌生,举止四顾,隐生感慨,“多年未曾来此,还是旧时模样。”

观真大师言语慈慧,“看似一般无二,其实已数次修缮,万物盛衰相替,常更始能常新,世间莫不如此。”

裴佑靖默了一瞬,望向远处,弥陀寺的众多民夫正在搬运焚毁的木头,残断的塔基空立,宛如一个巨大而焦黑的伤口。

裴佑靖少年时还曾登顶远眺,也知狄银就是死在此处,大仇已消,心头只余悲怅,叹道,“楼殿筋骨完好,自可整饰,已倾塌的又能如何?就似这鉴心塔,一朝战火摧焚,哪还有再起之日。”

观真大师笑了,“塔为人筑,能否再起全看人心。小韩大人已许愿重建,清理完毕就要动工了。纵是耗时良久,老衲等不到,裴大人定是能看见此塔重现于世的。”

裴佑靖一怔,半晌方道,“小韩大人慷慨,这样大的一座塔,筑起来可不易。”

观真大师徐徐而应,“老衲当时也如此言语,小韩大人却道,焚塔虽为消遏兵祸,到底是肃州百年古物,毁去可惜;重筑固然艰辛,百年前的人能为,今人何以不能?总要做些不易之事,后世方有追忆之处。”

裴佑靖沉默良久,“韩大人教子有方,儿女气慨不凡。”

观真大师适时道,“赤凰将军借了裴氏宅邸,托我向裴大人致歉,入夏后定会归还。”

裴佑靖又不是裴光瑜,哪会为这个计较,淡道,“她舍命护下肃州,英勇愧煞男儿,区区一宅算什么,请她只管安心静养。”

提起韩家女,裴佑靖不免想到爱子,心头一恸,情绪暗淡下来。

观真大师看得分明,当下也不再多言,暗暗一叹。

金碧辉映的天子寝殿安静得针落可闻,气氛凝重。

天子卧于龙榻,几名御医在殿角低议,内监小心的捧下银盆,盆内的血水触目惊心。

李睿侍立一旁,忧心如焚,见宫侍带入一个道士,上前一喝,“赵真人,你称神丹可疗百疾,为何父皇忽发鼻衄,流血逾碗!”

赵真人跪地,硬着头皮答道,“禀殿下,陛下素有痼疾,仰仗丹药之力才得以健旺,鼻衄乃是丹火积聚,内毒泻出,并非不利之兆。”

李睿仍是不信,怒道,“一派胡言!父皇如今大感虚眩,哪会是什么内毒泻出,你敢招摇撞骗,欺害天子,当知后果!”

赵真人能得御前重用,颇有些虚言诳骗的能耐,纵是背上冷汗淋淋,面上不显怯态,“殿下但请放心,贫道集天地之灵髓,日月之精萃,炼制出九转金丸,正合陛下此时服用,只要一试便知。”

内监从赵真人处取过药匣,金色的丸药大如鸽卵,色泽鲜亮,异香扑鼻。

李睿看不出所以,交给御医验看,几名医者深知陛下笃信丹道,自是含糊其词,推了个一干二净。

李睿难免犹豫,道人称为灵药,谁知是真是假,万一服后龙体不利,如何担得起责任。

就在他迟疑之际,龙帐深处传来了声音,“拿来。”

天子接过金丸审视片刻,一口吞了,闭目静待,腹中渐传来一股热意,眩晕淡去,神思清朗,虚乏竟然一扫而空。

天子大喜,掀开锦被下榻,“果然神异,朕已大好!”

李睿松了口气,现出笑容,“幸而父皇龙体无恙。”

赵真人姿态谦低,“丹药仅是为引,陛下真龙之体,一经涤荡即不受凡病侵扰,贫道不敢居功。”

天子哈哈大笑,心情格外畅快,“说得好,重赏!”

内监通报大皇子至,随后李涪入殿,恭敬的问候父亲。

天子随意一应,留下赵真人叙长生之道,将两个儿子都屏退了。

争储的斗争越来越激烈,李睿也懒得表面敷衍,没有理会兄长,出殿后自行而去。

李涪貌似受冷,却不显恼意,温吞吞的步出内宫,半道上遇见右军中尉季昌,还驻足寒喧了几句,季昌笑咪咪的回应,毫无权宦的气焰,一派臣下的恭敬。

待李涪一走,季昌的心腹内监望着背影,不由一啧,“五皇子的人不行啊,都捏了左军,还让大皇子这么容易到了御前。”

季昌一哂,“上一个敢拦的什么下场,各人都瞧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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