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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亲自来接你◎

翻过年后, 顾诚因不知在忙什么,有时候整个白天都见不到他的人影,等到了夜里, 她洗漱上榻, 他还没有回来。

看着身侧空空的位置,林温温便不由又想起他咬着她耳朵, 让她一再对他保证,绝对不会离开他的那些画面……

林温温没有对任何人说,每次到了那个时候,她心里总会隐隐生出一股不安的情绪。

白日里,青才会和珍珠陪着她,怕她待着无趣, 青才会和她讲许多有趣的事,比起顾诚因的讲述, 青才明显生动得多, 就算一是件惺忪平常的事,落在青才口中,莫名就让人觉得有趣。

别驾府的小院子里,便时常能听到几人欢笑的声音。

台州的春日来得特别早,柳枝仿佛一夜之间就生出了嫩芽, 湖边的风也变得十分和煦, 在湖的东侧, 有一片空地,似是校场一样的地方,牛单有时候会在那里指导随从们习武。

珍珠会叫着林温温过来凑热闹, 两人不远不近地坐在湖边小亭子里, 一面喝茶吃果子, 一面看那些人练武。

台州盛产龙井,珍珠烹茶的手艺十分了得,被湖面的春风一吹,那茶香便飘得四处都是。

有一次,牛单寻着茶味过来,厚着脸皮问她们讨了杯茶喝,还笑着邀林温温一道练练腿脚,说能强身健体,要是日后再有人欺负她,保证她能三两下将人制服。

林温温自然连忙摆手,珍珠倒是动了心,照猫画虎地在亭子里摆架势,牛单也没笑她,还耐心地指导一番。

珍珠还笑着问,可否日后麻烦他对指导几次,牛单看了眼林温温,朗声应下。

如此反复几次,有一日珍珠终于忍不住对林温温道:“别看牛师傅面相有些凶jsg,但他人真的很好,你知道郎君是怎么拜到他面前的吗?”

与顾诚因同在马车的那段时间里,她曾听顾诚因说过,可今日闲来无事,便佯装不知,又从珍珠口中听了一遍,果然,明明两人说得是同一件事,也都没有添油加醋,但珍珠说出来的,会让人更加心疼。

见她眸光落在湖面,一直没有说话,珍珠便继续往后讲,在林温温被林海的人带走以后,她与青才的关系更近了些,便听青才说了许多有关顾诚因的事,索性,今日便借此机会,一道说出。

“娘子可还记得,我们在百花园里碰见的那个孩童?”珍珠问。

林温温点头,她对那孩子印象很深刻,当时那孩子还警告她,要她对顾诚因好一点,也要她最好断了逃出去的念头,当真是人小鬼大。

“那孩子原本家在城南,早年父亲做苦力损了腰,躺在床上一动不得,他娘亲也在生他时落了病根,后来又因照顾家里,过劳而亡,那时他才三岁,便已经跟着城南那些苦人家的一道拾荒……若不是郎君,他甚至都不知道他爹早已死在了床上……”

珍珠说着,眼睛便开始泛酸。

“娘子,不是奴婢在为郎君说话,奴婢从前也不了解他,如今得知这些事,才知他真是个顶好的人。”

林温温也是直到此刻,才知那孩子当初为何要说,整个顾府没有一个人会帮她出逃。

因为,那些人不是买来的奴仆,他们皆是在最困难的时候,被顾诚因竭力相助过的人。

“郎君那时,之所以日日穿得是粗布麻衣,用的会是那竹管笔,便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将自己份例拿去换了药材,才有银子去救治这些人的……”

珍珠湿着眼睫朝林温温看去,她欲言又止,半晌后才又低低道:“娘子……郎君真的是个好人,他也是真的喜欢娘子的……他卖了那么多东西,可唯独娘子送他的那些东西……他一直留到了现在,娘子不在时,他会特地将那些东西拿出来,一遍又一遍的看……”

林温温的视线终于从湖面移开,她缓缓垂眸,望向手中杯盏里漂浮的那一片小小的龙井。

“娘子,奴婢不是收了好处,才替郎君讲话的,他……他从前是不该那样对娘子的,可、可……”

“我知道。”

林温温嗓音中带着几分苦涩,她呷了口茶,将那片龙井轻轻咽下。

珍珠心中一动,忙又问她,“那娘子可会原谅郎君?”

林温温没有说话,半晌后,她抬头望向身侧的珍珠,唇角缓缓勾起,“我不想做牛单的义女,我……我有父亲与母亲,哪怕他们不认我……我也不会认旁人做父母的。”

珍珠倏地愣住,“娘子,奴婢……奴婢……”

她支支吾吾,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许久后才红着脸将头垂下,低低道,“娘子怎么知道的?”

林温温知道珍珠不会为了好处来劝她,珍珠今日能对她说这么多,想必也是当真觉得对于她而言,这不乏是一个好的结果,可她不会这样做的。

林温温的眸光再次落回不远处牛单的身影上,开口道:“顾诚因忙得整日不见踪影,牛师傅却有时间常常在这里练兵,是不是很奇怪?”

珍珠忽地抬起头,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神明显是在惊讶,她惊讶于她家的三娘子,何时这般聪慧了。

林温温弯唇回头看她,拿起一个茶果子,递到珍珠面前,她还没有出声问,她便已经先回答了。

她说,因为她长大了呀。

夜里的书房,青才与顾诚因转述后,顾诚因什么都没说,只挥手让他退下。

牛单在一旁发起牢骚,“为师可是帮你了,但你那小娘子不愿意,我总不能强迫人家叫我爹吧?再说了,你不是早就想了别的法子,我觉得那法子很不错,小姑娘一定心里欢喜的,可你为何忽然这样着急,非把我牵扯进来作甚啊?”

说着,牛单叹了口气,又将怀里的牌子丢到顾诚因面前,“你别把这玩意儿给我!这几年帮派能发展到现在,那是你脑袋瓜聪明,你要是不管了,我可没你那脑子,我要是出了岔子,可如何是好?”

“师父宅心仁厚,仗义英勇,这牌子在你手中,才最为合适。”顾诚因说着,起身将令牌双手捧起,弯身再次递到牛单面前。

牛单眯着眼,没有去接,半晌后忽然脸色一变,“顾子回,你、你……”

“师父。”顾诚因也倏然抬眼,低沉的声音将他叫住,牛单心里咯噔一下,上前一把握住令牌,连带着他的手也一并紧紧攥在掌心。

“孩子,那东西是不是寻到了?”牛单用那极低的音量,在他耳旁道。

顾诚因没有回答,只后退一步,恭敬地与他道:“师父,请收好。”

“子回……”牛单怔怔地看着他,许久后,终是松开了手,将那令牌重新收回怀中。

他转身推门而出,抬眼看那厚厚的云层将月光遮得看不见半分光亮,长长地叹了口气。

“子回,许是要变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等他脚步声彻底远去,顾诚因才缓缓直起身,朝那窗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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