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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忧心你◎

望烟楼中, 珍珠一直守在林温温身旁,与上一次不同,这次紧张的是珍珠, 而非林温温。

林温温甚至在顾诚因离开的时候, 都没有站在窗旁去看,只坐回桌旁, 半趴在矮案上,枕着一只胳膊,望向窗外。

这个动作她保持了许久。

珍珠以为她也在担心,便凑到她身侧,将嗓音压得极低,用那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 道:“三娘放心,便是二爷看不出来, 夫人也一定看得出来, 郎君身上的香囊,可是夫人最喜欢的那个样式。”

林温温对这一点也丝毫不会怀疑,当初她学这款样式的时候,为了讨冯氏欢心,她练了很久才学会, 冯氏当时看见她绣出的成品, 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这款香囊, 整个上京都没有几个人会绣,她娘一定能认出来,应该说, 一眼就能认出。

可林温温只闷闷地“嗯”了一声, 半晌没有说话。

许久后, 才压声道:“你说……如果爹爹知道了,会当场和他翻脸吗?”

会不会直接差人将他拿下,把他送去官衙,或是将他送到宗族,又或是一纸御状告到圣上面前,又或是……

林温温想不到顾城因还会面临什么样的惩戒,只眼眸低垂,莫名有些发堵。

珍珠低声道:“老爷可是御史台的人,别看他云淡风轻,做起事来不会马虎,他若是看出端倪,定不会轻易放过顾郎君,至于咱们夫人……”

珍珠眼睛眯起,咬牙道:“更是不会放过顾郎君!”

林温温的性子便随了冯氏,骨子里就有股泼辣劲儿,若让冯氏认出顾诚因的装束是出自林温温之手,根本不容确认,便极有可能不管不顾,直接冲过去将顾诚因一顿抓挠。

想到这些,林温温吐出一口冗长的气,她终于肯坐起身,喝了口水,脸上让珍珠去拿针线。

珍珠不解,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今日只要顾城因在二房露面,她和三娘一定会得救,已经没有必要再做什么绣活了。

“娘子,这是要做什么呢?”珍珠问。

“还欠他两条真丝的帕子。”林温温垂眸道。

此时,顾府的马车已经停在林府门前。

林府外张灯结彩,石阶上下满是燃放过的爆竹片,鞋靴踩在上面发出一阵咯吱声。

在林府八年之久,顾诚因若要出入,几乎永远都会走那最偏僻的一道侧门,除去放榜那日,出来迎泥金帖子以外,这应当算是他第一次走林府正门。

守门的仆从看见他,立即将门打开,恭恭敬敬朝他行了一礼,请他入府。

氏族大多还瞧不上顾诚因,觉得他毫无根基,便是考得功名,日后的仕途也未必可期,即便他能得以重用,又能如何,顶破天与那谢宰相一般,照样比不得他们高贵。

可在寻常人眼中,门第家世可以传承,但状元郎却不能,那是顾诚因寒窗苦读,没有半分弄虚作假,完全凭借他自己真正的本事得来的,这样的人更值得尊重,甚至于,他们已经将顾诚因视为了榜样,拿他的事来激励更多寒窑学子。

管家出来迎他时,态度也是顾诚因从未见过的恭敬,从门厅到正堂,一路上凡看到他的仆从,皆会朝他行礼。

顾诚因也如从前一样,微微颔首,不傲不骄,神情淡漠。

张氏还是不待见他,简单客套几句便称身子乏,被嬷嬷扶着下去休息。

顾诚因原本也只是走个过场,也打算早去早回,林郁却要和他说话,所说之事还是关于年后的关试。

林郁没有藏着掖着,将自己所知的重点都说予顾诚因听,到最后,他还提醒顾诚因,在言辩时,务必要多提两句宋先生的话,以宋先生的名望,他所言必当更加有说服力。

表面是如此,实则顾诚因心中明白,林郁是在jsg点他,让他不要忘了林府的恩情。

今上打压氏族,愈发明显,《氏族志》中虽没有林氏,可又有谁会真的以为,林氏不在五姓七望中,光看去年上门说亲者,都快要将林府门槛踩破,便可得知,所谓《氏族志》,除了强制不让氏族通婚以外,并没有起到旁的作用。

然顾诚因是皇上钦点的状元,还未入仕便有御赐府邸,明显是日后想要重用顾诚因的意思。

这些林郁全部都看得出来,如今林氏到了林海这一辈,只他一个进士,若再得圣上打压,能否顺利通过关试都成了一个问题,就算勉强通过,也不会谋得什么好职位。

所以,林郁想要拉拢顾诚因,想等他羽翼未丰时,便将他与林府彻底捆绑在一处,不管日后是否还会打压氏族,至少有他在,林家便多一份稳妥。

顾诚因拱手应是,却不会当真这样做。

外人眼中,皇上看重他,才赐府邸给他,实则面圣时,皇上三言两语,便已经表明,他想让顾诚因彻底与氏族分割开来,顾诚因若真想仕途可期,自然不能多与林氏往来。

当初宋先生是林郁亲自请出山的,可谓是满城皆知,若顾诚因当真关试时,提及宋先生,考官定会立即想起林氏,那在给他分配官职时,自然也会考虑到顾诚因背后的林氏。

今上之前,背靠氏族,更有利于加官进爵,然如今,氏族只会成为他的拖累。

这一点,氏族中人很少有人看得出,便是看出,也不愿相信,林郁便是如此。

从主院出来,顾诚因又去了清书院,见了林修与卢氏,又是林修留他说话,待说完,便让林海送顾诚因去凌云院。

林海从前便不喜欢顾诚因,如今莫名的对他更加厌烦,凌云院在何处,顾诚因又不是不知道,父亲让他来送,明显是想让他和顾诚因多去攀谈,拉拢关系。

林海不愿,也不想,一路上与顾诚因皆沉默不语,直到快至凌云院的时候,有一道偏宅的长廊,林海不由与他凑近了些,他眉心忽然蹙起,望了眼顾诚因,眸中闪过一丝不确定的疑惑。

随后,他故意朝顾诚因身侧近了两步,鼻翼不可察觉地动了几下,遂皱眉更深。

顾诚因没有看到这一幕,却是知道他莫名其妙朝自己靠来,他最不喜欢与人接近,便不动声色移动步伐,再次与林海将距离拉开。

凌云院外的仆从见到他,也是恭敬的引他入内。

林海目送他离开,站在原地许久未动,也不知在想什么,身旁小厮唤了他好几声,他才恍然回过神。

“你有没有闻到?”他问身旁小厮。

“闻到什么?”小厮不解。

林海道:“就是顾诚因身上的那股味道,很淡,但是……”

但是极为熟悉,让他下意识就会想到一个人,可那个人此刻应当就在眼前的院里,在那床榻上奄奄一息才是。

林海望着凌云院,又是许久的沉默,到最后只沉沉地叹了口气,垂眸离去。

顾诚因以为,林信与冯氏因林温温的事,定会悲伤忧愁,却没想到,还未进正堂,便听见堂中传来一阵欢笑。

林信知顾诚因来了,连忙命人开门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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