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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凝走出地牢, 天色只剩下天际一线光,但为了抵抗黑暗,镇宗阵法内, 到处都有灵灯照耀着, 哪怕是地牢外,都有两堆长明火。

刚踏出一步, 招凝便顿下, 侧身朝角落看了一眼,之前带路进来的为首弟子正鼻青脸肿地蜷缩在角落里, 注意到招凝的目光,更是瑟缩着藏匿。

那些从地牢中逃出来的“疯子”并没有下死手, 只是教训了他一顿。

招凝自是也无视了,身形一动,神光晕开, 便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是栖岄派大殿门口, 进来时跪伏在地的栖岄派宗主和长老们仍旧维持着之前的姿态。

招凝出现,他们这才敢动作,面向招凝跪着。

招凝并未表现出境界实力,元神三劫的威压若是放出, 金丹境界承受不了三息, 她全程收敛着气息, 但这些人却还表现着极度的臣服, 这并不正常, 像是习惯性对高于自己境界的卑微,是那种失去自我连反抗都不会的服从。

不知是大环境使然, 还是曾经遭遇过什么。

她并没有进入大殿中,只是抬头看着大殿的匾额, 上面龙飞凤舞写着“栖凤大殿”四字。

她问,“强行为普通人开脉,利用他们试验修魔之道,是你们自行尝试的?”

声音清清淡淡,没有威压,听在栖岄派掌门耳中却像是天道叩问,他跪爬向前几步,颤巍巍的说道,“不不不,不是我们自行试验的,我们是按照古法来的。”

招凝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伏的更低了,“就是几千年前风钺洞的伏魔问天大道,我们得到了一张残卷。”

他往大殿中的宝座撇了一眼,很快就缩回头,这一示意已然足够了。

招凝隔空而招,宝座碾为粉碎,封禁在宝座内部的一张卷起的皮帛落在招凝手中。

系绳散开,并不是伏魔问天大道本体,而是拓印上的。

入眼便是拓印者的批注——献祭于魔,尊魔域外,夺天造化,逆证大道。

再一看伏魔问天大道的部分表述,是利用此间混杂的天地灵气为修炼法门,这一点无可厚非,如此环境下,如果能自创功法利用混杂天地灵气修炼而不影响心境和大道,是救世之举。

然而,这功法令人不认可之处在于,他需要将肉|身或神魂献祭给天魔,与天魔绑定,以此来确保神智是受自控的,但至于有没有受到天魔影响、秉性由善转恶,都不在考虑之中。

这一残卷能看到的便只有这么多,便难怪地牢中的尸骸上隐隐有魔种的影子,最后未成功左转功法而爆体死去,至于地牢中还活着的……

招凝思及金光落入他们眉心,先是感受到的魔印,好在天魔没有入识海,还被自身意识硬扛着,保持着最后为人为善的一点清明,否则招凝也无回天之力。

“这样的残卷,很多?”招凝问着。

栖岄派掌门说道,“不算多,但各大暗市都有的卖,听说是几大洞府已经试验成功了,所以被洞府中的弟子或者执事拓印下来偷偷贩卖着。”

招凝再看功法。

她呢喃着,“若是专心大道,苦心淬体,齐心斩魔,未必不能从天魔肆掠之地获得生机。”

“那是那些迂腐的古家族和洞府才这么做。”也不知哪一句话引来了栖岄派长老的强烈反驳,“天魔是域外的无上尊主,大道再纯粹,进入域外不还是要与域外天魔对抗,倒不如直接投身天魔。”

招凝目光冰冷落下,偏生这位长老似乎因为这一句话生了莫名的勇气,继续道,“天魔才是寰宇大道。”

“噗——”话说完,他便被抛飞出去,并直接钉在立柱上,他痛苦挣扎着,却无能为力。

“尔为人,走的是三千大道,为苍生,为永恒,而非为天下无灵、天上无法则。”

可是上清天不会懂,这些挣扎在天魔侵蚀之下的普通门派更不会懂,他们只知先天毁灭大道,只知争夺与杀戮,只知强者独尊,而他们成为不了那个强者,便甘愿成为强者的走狗,直至某一天有了强者的实力,背刺争夺强者之位。

招凝不再多言,她转身迈出,虚空呈现一道裂缝,她跨越虚空而去。

栖岄派安静了片刻,有长老探头窥视两眼,低声说着,“走了吗?我们安全了吗?”

栖岄派掌门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便感觉虚空中突然有无形的力量,倏然将他们束缚住。

紧接着便在他们尖叫中,都被钉在了宗门广场的立柱上,眼睁睁看着高空镇宗大阵的屏障破碎,黑暗潮水般涌来。

“不——不——啊——”

招凝御空走在高空黑暗里,黑暗中无数诡物窥视着,却被她周身的金光灼伤。

她无视那些窥视,还看着手中的伏魔问天大道残卷。

这是一本自创功法,但可能是从很多基础大道功法中借鉴的,并且有九重天各种大道功法的影子,以九州功法尤重。

这让招凝觉得几分古怪,这本伏魔问天大道功法背后还藏着两天之间的牵连。

就在这时,招凝感知袖里乾坤中的金茧动了动,招凝眉尾微微一动,瞧着周遭挥之不去的黑暗,干脆将金茧放出。

金茧悬在高处,跟在招凝身侧,金茧表面的光华带着太阳极焰的力量,驱散了十丈之内的黑暗。

“金乌。”招凝的声音渗入到金茧中。

金茧瞬而不动了,只老实追着招凝步伐,招凝却问,“你进入上清天之后,落在何处点亮上清天?”

静了好半响,才有闷闷的声音传来,“上清天中央有一座山,足有十万里,名叫负云。我……小妖就被封禁在那里。”

金乌作曜日,虽然无法驱逐所有的天魔,但对低阶天魔还是天生克制,至少天魔不会像如今这般无处不在,甚至连昏暗的百日,还有低阶天魔在肆掠。

“可有上清天的人来?”

“有。”金乌不敢隐瞒,“是人族的气息,但是小妖不知道他们是谁。”

“如若站在你面前,还能辨认出吗?”

金乌不知道招凝究竟要做什么,只老老实实回答“可以”。

招凝没有在与它多言什么,只是翻手呈现出冰晶之令,感应着令主的位置。

玉清息沣界,湛家。

这处是自有洞天福地的人族领地,还残留着曾经繁华的痕迹,只是如今,不知为何凄清不已。

山间鳞次栉比的建筑中少有人气,甚至因为经久无人问津,金壁玉雕蒙着灰尘,屋瓦欲碎未碎,寒风吹拂而过,呜咽咽,了无其他。

不过,此地并非无人,家族正殿灵灯闪烁着,两道身影在阶石高台上。

女子为首,一身冰蓝长裙,却是虚弱至极,只能依靠着木制轮椅,连直身都艰难,老者在后,双手扶在椅背上,满脸褶皱,哀伤叹气。

“谁能想到,我们息沣湛家也会沦落自此。”老者呢喃着,不愿去看这萧瑟。

但女子却打断他,声音沙哑而无力,但老者倾身听着。

“翊老,我们并非沦落,我们只是放弃过去一切,从零开始。”

她转头向翊老,动作幅度极小,像是浑身僵硬只能挪动几毫距离。

“如若天尊意识还在,一定会高兴,我们送家族回到了本该去的地方。”

翊老抬头看着天,黑暗如浓墨铺展在护族大阵外,“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顺利通过斩天之路。陆家先尊……当真愿意助我们吗?”

“只要进入时墟……”女子呢喃着,“哪怕陆家言而无信,他们还有进入九州的机会,总不能在这里看着上清天崩毁。”

“是啊。”翊老叹息着,“天道不复存在,法则混乱无常,生灵暴戾性癫,毁灭大道趋于自毁,没救了,没救了。”

许久,他看向湛家这位不足万岁的家主,从她出生起,湛家的未来便全部压在了她的身上,是湛家逼上绝路的唯的筹码。

家主如约回来了,但却没有随家族离开。

“家主,你不该留下的。”翊老直到此刻依旧不认可她的安排,可是还是被她一句“我是湛家家主”给硬生生堵了回去。

她对翊老说,“翊老,一切都没有回转余地了,如今,等着玉清洞的清算便好。”

垂下眼眸,像是在等待最后的解脱。

一站一坐的身影就在原地,看着天际融入黑暗又复现光明。

不知过了多久,翊老都觉得奇怪,“玉清洞的妖族,莫不是知晓湛家就你我了,所以干脆不来了?”

话语中带着自嘲,但显然自己都不信,他们清楚的知道,玉清洞想要鸿蒙定暝珠,湛家没有,但湛家有天尊传承,对于这些贪得无厌的妖族来说,不可能放过的。

“黑暗中的诡物又增多了。”女子说着,“他们自己也无法控制了。”

她抬眼,“说不定等到下一轮夕光便会到了。”

夕光便是指上清天白日,那出现在边缘的光华就像落下的夕阳,昏暗而无希望。

可就在她抬眸看向天空黑暗之时,却发现大阵之上的黑暗有些波动,是受到法力的影响。

翊老也察觉了,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轮椅椅沿,或许是想,哪怕清算已然注定,这把老骨头也要拼一把。

果不其然,那波动蔓延到大阵屏障,屏障从一点波澜,变成阵阵涟漪,两人的拳头越握越紧。

就在这时,突见一道光华穿过屏障砸在了大殿前广场上,身形庞大,半人半妖形态,伤得不轻,本能的痛呼滚动。

两人从最初的戒备至极,升起一丝惊愕,这妖族不就是玉清洞大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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