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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 常恕最终还是死在了寒意彻骨的冰面之上,再如何咬牙坚持,也没能熬过新夜至凉的子时。

他尸身冻得发僵, 唇面青紫,睁目死死不?闭,像是怨愤不?甘, 死不?瞑目

萧钦一直独身守立在旁,面无表情地一刻一刻等着他慢慢咽气,方才他将死之际, 眼眸中一半是混沌的绝望, 另一半则是痴心妄想,渴望能侥幸存活。

但?这个侥幸,他如何能给呢?

很快,瘫趴冰面之上的人气息微弱,呼吸不?畅,甚至想挣扎都已无力,又在哼喘两声后?, 再无任何声息,算是走得清净。

萧钦眉头舒展开。

常恕死了,死在他脚下, 往昔他与裴付聚首, 狼狈为奸迫他下跪, 百般欺辱的画面历历在目,而现如今, 他们一个尸身发腐发臭, 悬挂侯门,一个冰天雪地尸骨无温。

这一刻, 萧钦心头真的觉得爽快。

到?现在为止,当年所有对他欺辱过,凌虐过的人,几?乎全部被他亲手?处决,只还有一个最最重要的人——梅妃娘娘,依然?侥幸存世。

他曾天真把对方当作?是救自己出深渊的母亲,却不?想,对方冲他伸来的手?,带来的不?是什么暖意温怀,而是无尽的苦痛,她伸下一双魔爪,尖爪死死掐握住他喉头,她要他死,还要他慢慢去死……

萧钦以为,复仇至此,他已经不?会再为血光之事心急什么,反正早死晚死,谁又能躲得过?可梅妃娘娘终归不?同,对她,他怨比恨意深,一刀处杀恐怕无法解心头之恨。

但?他不?想再等了,杀了她,他才能从眼前这一场满是血腥的冰冷梦魇中醒来,他可以照常去做为国为民?的新帝,宽仁纳谏的君王,不?会再因控制不?住心魔而举止荒唐,引臣民?自危。

这一切,从梅妃娘娘开始,也该在她这里结束。

萧钦很清楚,两人哪怕见面,也只是相看两厌,他屠尽裴氏一族,依梅妃娘娘对家族的看重与忠心,此刻估计已是恨毒了他,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并且,她绝不?会为求自己单独苟活而甘愿垂下她那?颗高贵的头颅,向他开口认错。

甚至,她连一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轻易启齿。

如此,他同样厌恶于见到?她。

吩咐人处理完尸首,还了御花园一片静和,萧钦冒夜独身回了居安殿。

在龙椅高位之上,他屹然?坐了整晚,身边不?留一个宫人侍奉。

这一晚,他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什么,或是想过去或是想将来,想周妩当年一个小丫头就?有勇气面对恶势出头,对他好心施下善意,又想青嘉寄人篱下在梅妃身边,却还是在秀樟宫努力对他照顾,总是偷偷地为他送食送药。

这两人,是他暗夜行路时见到?的唯二?两个微弱光亮,他同时都想拥有,未意识到?那?竟是贪婪,

但?现在,再想这些好像都没有了意义,如今一个光亮已经飞得远,彻底不?属于他,而另一个,也很快要恨上他了。

赐死梅妃,青嘉为其养女又怎会不?生悲与怨,但?他受过的苦,需得有人抵偿,这是他挣脱梦魇的唯一方法。

一切,该是时候结束了。

天色蒙蒙明起,负责清晨扫洗的宫婢按时推开居安殿的殿门进入,不?想却在里面发现了整夜未眠的新帝,此刻他威然?高坐椅上,眼底发着淡淡乌青,双眸更显混沌。

宫婢被吓了一跳,慌张伏身,躬礼跪拜,连连说着歉意惊扰,望陛下饶命之类的话。

萧钦蹙眉,觉得聒噪,抬手?免了对方的礼,同时面无表情地从龙椅上起身,侧身端过昨晚上便已准备好的一尺白绫和一壶鸩酒,他走下阶,将手?里东西递给宫婢,简言交代?她务必把这两样送去秀樟宫,叫梅妃娘娘自己选择其一。

宫婢久居宫苑,自是听得多,见得多,她一看东西稍作?反应,便很快猜知到?大概,可那?毕竟是秀樟宫的梅妃娘娘,昔日多么威风,尊华荣宠仅次于皇后?与贵妃……宫婢不?可避免地心生胆怯与慌张,可又不?敢叫萧钦等得太久,于是听命接过托盘,牢牢拿在手?里。

她知道,自己如果不?接,一定会比梅妃娘娘更早死。

皇宫是吃人的地方,最见不?得的,就?是廉价与不?自量力的心软。

萧钦已经转过身,搭身的拖地金丝云纹黑色长袍,衬得他孤高的背影此刻更加几?分威肃,宫婢也这时才发现,新帝竟是一直赤着脚的,她慌忙避过眼。

走开三步远,他站定,头没回地低哑开口,“做好此事,你不?需再管什么殿面扫洒,直接来御前做尚仪吧。”

“……是。”

小宫女今日以前如何能想到?呢,梅妃娘娘之死,牵动到?的竟是她这样一个小人物的命运。

看着手?里端持的毒酒与白绫,再想想她当上尚仪后?,从三品的品阶,于是,心中最后?那?丝微弱的同情,也很快悄然?淡去。

……

回到?周府,周妩一颗不?安的悬坠之心终于勉强平复,时辰不?早,她见到?候等在府门口的管家方伯,忙交代?不?必为报信特意将父亲唤醒,方伯应命,回了北院,朝椿阁的下人们见大小姐平安归家也同样回去禀告。

她安然?无恙,父兄皆可安睡。

天幕暗沉,两人进入芜兰苑,下人们见状立刻拥上帮周妩褪去压身的披氅,又开口问询:“小姐,小厨房里温着饭菜,浴房里沐浴的水也已经烧好,小姐与姑爷是打算先?吃饭还是先?沐浴?”

“先?沐浴吧。”

从御花园出来,周妩便觉一身的不?舒服,急于将沾身的风尘洗净,她看了容与一眼,收眸时冲丫鬟们再声吩咐,“添上水后?,也一同把饭菜摆上桌吧,时辰不?早,你们早点歇下,不?必再进来伺候,餐盘可明早再收。”

丫鬟们得了主子体恤,忙欠身应声:“是。”

房间?落了门闩,在进浴房前,容与快行几?步从后?将人捞抱起,周妩好似早预料到?一般,并不?显多少惊讶,她顺势伸手?环搂住容与脖颈,向他贴身靠近。

丫头们惯有眼色,浴水都添在大桶里,足够两人同浴,周妩大概有提前想到?,所有才提前遣散了下人。

浴房内,水汽氤氲缭绕,雾蒙蒙的直起旖旎氛围,两人很快褪了衣衫,迈进浴桶里,容与在后?靠着桶壁,周妩则安坐于前,背脊紧靠着他火热的胸膛。

“水温可适宜?”容与出声问。

周妩下意识喘了口气,尽量平复着回,“合适的。”

容与神?容要显比她自然?得多,当下又再启齿,“将你左手?边的毛巾递拿给我,我帮你擦一擦身后?。”

周妩迟疑着照做。

毛巾被他接过手?,背脊上很快传来细细密密的痒意,他落力很轻柔,像是怕不?小心粗鲁弄疼她,可是此刻痛意未觉,痒意却因温柔而泛滥。

周妩将唇瓣抿紧,忍耐意味地缩身,容与指尖察觉,立刻出声关?询,“怎么了,不?舒服?”

“可以,可以多用点力气。”或许那?样会不?痒。

容与轻笑了下,应她:“好。”

他虽是应了声,但?似乎的确不?擅长掌握对待她的力道,即便小心翼翼,效果却不?尽如人意,周妩咬牙坚持了会儿依旧不?行,只觉背脊之上仿若有只蜜蜂在酿蜜啃咬,于是她身子难控地前倾泄力,同时忍不?住地呼痛出来。

“……轻些。”

容与的手?明显顿住,不?敢继续下手?。

周妩后?觉自己反应有些太过,她不?会拿擦背这样的小事为难他,自然?也没有怪罪之意,于是缓了缓试着放松下来后?,她善解人意地回头,对他语道:“可以了,不?必再擦了,我没事。”

容与思量什么,不?做声,周妩与他对视片刻,正不?解欲开口,就?见他忽的伸出食指和中指,然?后?用力精准地落在她左侧肩头,他微微推力,迫她重新转过身去。

周妩心头困疑更甚,可回头的瞬间?,背脊之上再次感知到?触力,只是相比之前,这次感觉明显不?同,那?股施力带着难以忽略的温热,更显几?分用意温柔。

周妩反应慢,起初只以为容与哥哥是将毛巾换作?为用手?,而那?异常的温度是来源于他的指腹,然?而,一阵分明的吮吸感传来,她恍悟讶然?同时,脖颈不?自觉地向上扬起,呼吸变沉,甚至连带脚趾都无意识地缩蜷起来。

他竟在落吻……

沿脊线一路向上到?肩头,再到?脖颈,情浓之时,他将她完全转过来面对着。

“容与哥哥……”

“阿妩不?为我担心吗?”

容与打断她,先?一步发问。

周妩眼神?混着,不?解问:“担心?”

容与并不?着急回话,他的吻继续落在周妩的肩颈两侧,并反复留连,没一会儿,他扶住腰身,带动她面对面与自己相坐。

周妩被吻到?失神?,一会睁眼一会眯眸,完全不?受己控,待后?面稍有清明,反应过来时,她人已经完全陷坐进对方怀里。

正面,赤对。

这时,容与重新盯着她的眼睛,沙哑启齿,“用你们京中人常说的话,今日在皇城,我似乎是以下犯上,犯了欺君之罪,不?知落得这样的罪名,会得什么样的惩处结果呢?”

大概因他此刻的眼眸太过意味深隽,周妩不?自觉被蛊其中,于是脱口而出,顺着他的话回:“欺君之罪,要,要砍头的。”

“是嘛?”容与刻意将语调拉长,眼神?凝着她不?动,唇角也是轻扬,“那?该如何是好,阿妩可舍得见我受惩?”

他这样的语气,哪有丝毫认真之意。

周妩知他故意逗弄,于是抿唇不?肯回答,不?愿再被他牵着鼻尖走。

“怎么不?说话,那?是舍得了?”

他抬手?抚上她的脸,不?知是不?是浴水温度过烫的缘故,才将她两侧颊面,蒸熏成这样惹怜的赭红色。

可周妩此刻又何止仅是脸颊生烫,她腰上腿上,甚至……她已经不?敢实?坐下去了。

周妩有些惧,她伸臂抵住他肩膀,轻语商量开口,“容与哥哥,我们快些洗好出去,不?然?外面饭菜要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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