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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一杰:“不得不说,咱这小嫂子还真挺逗,每次出场都还挺特别……”

陆迟终于开口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地笑得柔软,低低说:“有时候看着她在身边这么闹腾,会有种生活其实也没那么糟糕的错觉。”

但也只是错觉。

高二下学期,陆迟的爸爸去世。

是一场意外,他喝醉了酒人不清醒,晃晃悠悠跑出门去还想买酒,晃到大马路上,卡车来不及刹车,他也没有避开的反应能力。

就死在4月初春。

陆迟处理他的后事的时候一直很冷静从容,甚至到了邻居要指指点点说他冷血无情的程度。

出殡那天,他抱着爸爸的骨灰盒,隐约也是听见有路人压低了声音在说:“这孩子怕是有点克父母哟,爸妈都是意外,倒是有好大一笔赔偿金了,后半辈子不愁了呀。”

“还说呢,要不是他狠心把他爸一个人留家里,哪能出这种意外哟,还没成年就不住家里,听说还是个小混混,啧,也不能怪他,没妈的孩子是可怜哟。”

每一句话都戳在陆迟的脊梁骨上,逼得他的背越来越佝偻。

等到了殡仪馆,他已经完全抬不起头来了。

他漆黑的眸里一点光亮都没有,像是黑洞,对视一眼能让人吓得讲不出来话来。

宋媛来找过他好几次,每一次,明明面对别人都能做到麻木的他,一旦面对她就毫不留情面地赶她走。

她理解他也许此刻不想见到她,于是不再出现在他面前,只是偶尔在他身后,很远的地方,遥遥地看他一眼。

陆迟又搬回家里了。

他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正常地上学、放学,在学校里插科打诨混日子,偶尔也干干职高一哥该做的事打打架请请客。

谁都不提他的家事,微信也很久没收到连续的消息。

他也好像很久都没再见到她。

还是孙一杰壮着胆子提起她来,在两人在楼梯道抽烟的时候,装作无意地问起:“说起来,小嫂子最近是不是挺忙的,快升高三了附高估计管得挺严吧。”

陆迟眼神望向渺远的楼栋,像在找什么,淡淡答:“不知道。”

但孙一杰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是,陆迟好像还是原来的迟哥,跟他们一起混日子、打群架、心不在焉地抽烟,但他偶然瞥见陆迟在班导的办公室里,听着班导讲高考的事项,偶然撞见陆迟的手机页面里搜索引擎下最近搜索的词条全是“警校”、“高考”之类的字眼。

他感觉到陆迟有什么计划,但又感觉到他似乎需要人推他一把。

孙一杰将烟掐了,干脆帮人帮到底,说:“也正常,女孩子嘛都胆子小,之前迟哥你总赶人走,她害怕了也是正常。”

“但依我说啊,小嫂子人真不错,要是迟哥你真有那个想法啊,偶尔低低头哄哄她人不就回来了吗,哄媳妇不是天经地义嘛,谁还敢说你半句不成。”

“有什么盘算不都得互相沟通着嘛,将来去哪做什么,不都得提前做好打算呀。”

陆迟破天荒的,耐心地听完了这番说教,没什么表情的,碾灭烟头,淡淡说:“嗯,知道。”

他当然知道,可他真的能这么做吗?

是,他是可以把她列进计划里,可是她的计划里会不会有他呢?

他居然有一丝丝胆怯。

她无疑有光明的未来,去好大学读书,全国各地的名牌学府她理应都能获得敲门砖,而他呢,他有多少选择。

在他因为不知如何面对她而推开她的时候,本意就是要划清界限,走回各自该走的道路。

他又怎么好意思,让她偏离她原有的轨道,孤注一掷地靠近他呢?

陆迟平生第一次,犹豫了起来。

他搬回自己的家中住,偶然有一次早上出门比较早,碰见对门的小姑娘上学。

两人看见对方都是一愣。

苏羡音朝他打了个招呼,笑着说了句:“早。”

陆迟朝她点点头,然后跟在她身后下了楼。

他手里拿着宋媛最喜欢的白桃味气泡水,忽地开口问:“你在附高哪个班?”

苏羡音怔了怔,尽管不知道意图,还是礼貌地回复道:“我在实验1班,有事么?”

“没事。”陆迟垂下了眼睫。

苏羡音当做这也是一种寒暄,于是礼尚往来的,问:“你最近…还好么?”

陆迟长腿一抬,跨坐在摩托车上,冷声说:“还行。”

他低头看她一眼,说:“上车吧?送你去学校。”

苏羡音对于邻居突如其来的善意有些不适应,但本能的,因为听说了陆迟的身世后,对他不自觉有些怜悯之情,于是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她从他手里接过那瓶白桃味气泡水,全程抓住摩托车后座的置物箱,动都不敢动弹。

而陆迟似乎也远不如传闻中的那样顽劣成性,并没有把摩托车开成引人耳目的吸睛神器,甚至还非常体贴的,在距离附高一段距离的小巷子里就停下了。

“就送你到这了,省得有人说闲话。”

苏羡音感激地道谢,把气泡水还给陆迟的时候,他却有点走神。

像是在犹豫什么,然后冲苏羡音淡淡笑了声:“给你喝吧。”

他还是没有去见宋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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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一开始的莽劲儿,宋媛已经越来越淡定,即使是几乎和陆迟断联好几个月的今天,她也一点没怀疑过这份感情。

不知道该说是她太自信,还是她实在是太过于相信陆迟。

林芝都看不下去了,劝她把他约出来摊牌。

“既然都互相喜欢对方,那就说清楚咯,这样不明不白的算怎么回事啊,你马上就升高三了,学业紧张压力又大,还要为这点事烦心吗?”

宋媛却只是平静地摇摇头:“没关系的,我不烦。”

魏锦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说:“要不然,再激一激他?媛媛太被动了,怎么也要让他主动一回才行啊。”

宋媛倒是没反对这个提议,但其实也不用再多做些什么。

她本来就经常跟陈浔一起行动,现在全年级包括一些开明的老师都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爷爷甚至都不阻拦她反而告诉她要多跟陈浔学习学习,争取和陈浔考入同一所大学。

只是她没想过,这一招居然还是有点效果的。

那天是魏锦神秘兮兮找到她,说:“我好像看见陆迟了!不知道他从哪儿找来的附高校服,混了进来,他肯定来找你来了。”

林芝说:“臭小子终于来了,咱们要抓紧主动权,这样,媛媛,等会儿体育课不正好是咱班跟实验2班篮球赛么,你就紧紧跟在陈浔后面,嘘寒问暖,怎么亲密怎么来,他既然是来找你的,肯定会看见,好歹也让他吃吃醋,知道珍惜你才对。”

年少时候面对心爱的人通常无措,很多人误把占有欲当做最高级的浪漫,当做表达爱意的必经情绪。

而宋媛也,鬼使神差地同意了这个主意。

陆迟是见到了的。

他没走近,遥遥看见宋媛为中场休息的陈浔擦汗递水,身边她的同学各个发出怪笑,他都看在眼里,但没有现身,也没有找她,甚至一句话都没留给她。

孙一杰看得都抹一把汗,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这小子谁啊。”

陆迟却对答如流:“她的青梅竹马,年级第一,陈浔。”

孙一杰:“啊?”

陆迟收回视线,声音很低,评价也很违心:“挺配。”

他说完这句话就走了,脑子昏昏沉沉,步伐也虚浮。

其实他早就明白,陈浔是最适合她的人,可为什么一定要看到这一幕才能下定决心去舍弃。

原来他也是个懦弱的人。

他出了体育馆,孙一杰跟在后面一连串地问问题。

他称不上是什么心情,只是烦躁,心口像有一团火烧一样,喘不过气来。

他给孙一杰下命令:“别跟着我。”

却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附高校园里打转。

他是该跟着孙一杰翻过那堵矮墙回到职高,却不知不觉走到了卓越班门口。

班里没有一个人,他却轻而易举辨认出第二组第二排靠走廊那个桌上的粉色乐扣水杯是她的。

他开始发呆。

等到下课铃响,有人路过撞到他的肩小声说抱歉时他才回过神来。

他该离开了,他不属于这里。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实验1班,他听见有人喊苏羡音的名字,于是忽地顿住脚步,拦住一个男生,低声说:“找一下你们班苏羡音。”

他不是真的要找她,但他来一趟附高总该有理由。

如果不是找宋媛表明心意,那就该是点别的什么。

苏羡音见到他显然很惊讶,打量着穿在他身上有些新鲜的附高校服,一时没忍住笑了。

陆迟皱皱眉:“很奇怪?”

苏羡音笑着摇头:“没有,我只是惊讶,居然还挺适合你的。”

“找我什么事?”

于是换陆迟怔住了,他挠挠眉心,半天憋出来一句:“能借我点钱么?”

苏羡音:“……”

他们好像实在不是,他能借来校服特意跑到附高来问她借钱的关系。

但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在陆迟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实验1班疯狂传言苏羡音有个职高的男朋友。

宋媛后来也是听说的,她神色淡淡,谈不上失望,过于平静。

反倒是林芝怯怯懦懦:“我也不知道他跟1班那个女生有什么关系……反正他找了她一下,然后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宋媛的眼神很黯淡,只是说:“可能有事吧。”

“是啊是啊。”魏锦的附和都很苍白无力。

春去秋来,宋媛正式升入高三,开始了魔鬼的高三生活。

她的时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时间去思考陆迟的事,只是偶尔下楼跑操的时候瞥见高大的黑衣男生身影,还是会出神,会想起一个人。

而宋媛也同样不知道,在她忙着为前途奋斗的时候,陆迟也多了很多变化。

他并没有真的放弃。

他剃了寸头,开始学习,努力戒烟,照旧请客但是他买单的场子他却不是次次出现,他频繁地出入班导的办公室,去完成一件在班导口中几乎不可能的事。

好几次他挑灯做着题,烦躁地想抽根烟才发现口袋空空于是低声骂了句“操”的时候,他都会想起她,笑着摇摇头,然后用一种很温柔的语气轻声喃喃:“就这玩意儿她也能满分150考了140?”

他的女孩儿,好像远比他想象中要厉害。

于是他偶尔也会求助苏羡音,在周末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