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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儿,骆枳就觉得自己似乎也该识相点,别回骆家去叫所有人心烦。

可一时之下,他好像又想不出自己能去哪。

往常要是没法回家,至少还有公司可去。

骆枳在办公室放了张单人床,处理工作困了就倒头睡一会儿,睡醒了就继续灌着咖啡加班加点,太累了就玩一会儿吉他。

倒也不是真有这么日理万机,只是日子被塞得这样满当,脑子里就没有空隙。

没有空隙,就不会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东想西想。

就不会觉得难过。

骆枳现在其实也还好,比起难过,他更明确的感觉其实是“茫然”。

忽然就没事可做、没处可去的几乎能把人淹没的空白的强烈的茫然。

趁着这份茫然还没开始侵蚀他的行动能力,骆枳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开出那一片刺眼过头的明晃晃的白亮日光。

骆枳开着车在市区里绕了几圈,找了个停车场泊好,准备去随便买两件衣服先换上。

都说人靠衣装,似乎也确实有些道理。

骆枳的长相其实非常出挑——想也知道,能隐瞒身份跟家世、只靠着一张脸一把吉他从选秀节目里所向披靡地杀出一条血路,至少也是能顶得住高清特写的水准。

至于后来是怎么风向陡变,大众的审美似乎都跟着八卦风向走,在他用家世压人、威胁逼迫节目组开绿灯、打压其他无辜素人选手黑料云云像模像样地传遍全网后,“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骆枳奇丑无比吗”这种明显眼瞎的帖子就经久不衰,隔段时间就要被挖坟踩一踩……这些事就没有必要再多回想了。

骆枳自己倒是不怎么在乎这些。

黑红也是流量,他靠着一路打得硝烟四起的热度让人记住了淮生娱乐,拉扯起来了濒临倒闭的公司,捧起好几个当家艺人,倒也算有舍有得。

……

只不过就单论这一会儿,骆枳实在很难和什么更好的形象挂上钩。

那件风衣上不是血就是泥,早就没法穿了。他索性直接扔在车上,没带下来,准备等回头送去干洗店处理。

骆枳这会儿没耳鸣,虽然头还有点晕,但也还在习惯了的范围内。

他进了商场,叫空调吹着,身上却依然一阵一阵地出冷汗。

这件衬衫已经浸得透湿过好几次,领子软塌塌趴着,袖口染了血,裤脚也沾得满是灰尘。

骆枳自己都觉得有点狼狈。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事不关己地想了一会儿要是这么拍几张照片,挂到网上,会不会有恨他到入骨的黑粉花钱来买。

幸好没叫什么熟人看到。

骆枳闭了闭眼,食指中指并拢,用力按了两下眉心。

他正在回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忽然隐约听见有人叫自己,声音是从左后方传过来的,模模糊糊听不大清内容。

……

但那道声线,骆枳却很熟悉。

骆枳正要转身离开,那道人影却已经快步从他身后追上来,抬手拦住了他。

骆枳身形顿了顿,抬起眼睛:“尘白哥。”

如果给他一道题,让他在五秒内答出最不想在这种地方见到的人,大概就是任尘白。

任尘白是骆枳为数不多的发小。

因为骆夫人一见到骆枳就会剧烈发病,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骆枳都一直被寄养在任家。

任尘白的母亲是骆夫人的闺蜜,两个人在小时候最为要好,爱屋及乌,任母也也一直很疼爱小骆枳。

后来,任尘白的母亲因病过世,家里事情太多,这才把骆枳送了回去。

寄住在任家那段时间,大概是骆枳过得最轻松幸福的几年。

任尘白比骆枳大了两岁,已经接手了家里的生意。他性情温柔沉稳,对谁都很和气,也一直因为母亲的遗愿帮忙照顾骆枳。

从小时候起,骆枳就很信赖和亲近任尘白。

他把对方当成自己的榜样,当成最想亲近的人。

小骆枳悄悄在日记里写,长大还要和尘白哥住在一起,要和尘白哥还有任叔任姨做一家人。今天做了三份点心,不好的自己吃,最好的给尘白哥。

骆枳是真的这么打算过。

……在他发现还落了一样点心,兴冲冲捧着去追任尘白,却在跑到门口时看到远处的任尘白像是丢什么格外叫人嫌弃的垃圾一样,蹙着眉把那一盒点心随手丢给路旁的流浪狗之前。

在那之前,骆枳一直都很想长成像尘白哥这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