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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桉车停在地下一层。

出了电梯, 温槿跟着他左拐右拐,终于走到了车前。

一辆黑色的大众,京市本地的牌照,车身有些久了, 前后还有明显的擦痕刮痕, 也不知道是怎么弄上的。

“你自己买的车吗?”

温槿跟着问了句。

在京市这种生活节奏快速、交通情况复杂的地方, 私家车算不上什么必需品, 平时坐公共交通出行有时要方便许多,而且在价格上也划算很多。

“平时出案子, 有车要方便点。”靳桉低低嗯了声, 掏出钥匙打开车门, “二手的, 不贵。”

温槿愣了下。

靳桉先打开驾驶室车门,余光瞥见她还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男人眉梢很轻地挑了一下,扯了扯唇角,“没见过这样便宜的车, 不愿坐了?”

以温槿以往的条件, 确实是没怎么坐过的。

覃珠和温隽凡虽然对她管束极为严格,但在生活条件上从来没有亏待过她,他们将她视为自己人生的炫耀物品,自然会将她“装饰”得华丽十足。

“没有。”

反应过来后,温槿摇摇头解释道,“我只是……”

只是从靳桉口中听到“出案子”“买车”这类的话语时, 恍惚了一下。

八年时光匆匆, 时过境迁, 如今他们都已长大成人, 有了各自的职业和生活, 仿佛以往那个住在城中村里、犹如野狗一般肆意生长的少年和那个被父母约束不得自由的女孩都已经是很久很久的过去式了。

只不过这段话她并未说出口。

靳桉收回眼神。

走到车旁,温槿犹豫了下,还是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

她知道现在有不少年轻男生的车都有副驾驶只能让女朋友坐的规定……

那靳桉呢?

八年前成人派对晚青涩莽撞的一吻,少年便再也不见踪迹,如今重逢,他身边是不是已经有了其他的女生了?

坐上副驾驶,温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

后视镜上简简单单挂着神猴佛牌,温槿认了出来,还是以前靳桉的那条哈奴曼佛牌。

周围也没什么特别的女性化的用品,车门上的储物格里也只是简简单单放着几张揉乱的草稿纸,应该是随手就丢在这里的。

她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咔哒一声,靳桉坐在身旁驾驶位上,系好了安全带。

热车的间隙,他随手从储物格里掏出盒被捏得皱皱巴巴的玉溪,然后熟练地滚出根烟来咬在嘴里,刚要低头拢火,忽然想起什么,顿了顿,没把烟点着。

打火机蓝绿色的火光短暂跳跃了几秒,最终寂寂消失。

男人就这么沉默的把烟咬在嘴里,也不点燃。

他下颌绷得有点紧。

温槿一直注意着靳桉的动作,知道是因为自己坐在身边,他才没抽的。

想起方才男人在说这辆车价格便宜时近乎自嘲的语气,她想了想,开口:“我现在没怎么用……他们的钱了,都是用的我自己的工资。”

言下之意就是,她现在也只是个普通的工薪阶层,出行朴素,不再像以前都是由家里司机开着昂贵的代步车每天上下接送了。

靳桉忽然掀了眼皮看过来:“为什么不用了?”

目光对上,温槿心小小地揪了一下,轻声说:“现在我在京市有自己的生活了,不想再和他们有太多联系。”

靳桉又转回头去。

车身缓缓启动,驶离停车场。

说完了家里的地址后,车内又陷入了沉默。

温槿垂眼看着自己的指尖,还是开口:“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这也是自两人重逢以来,她就想问出口的话。

但问完,她又顿了下。

哪有人这样问话的,要是换作有人这样问她,就算是过得不好,也不可能就倒苦水似的把所有糟糕的事情都说出来。

“将就。”靳桉眸光微动,淡声回了她一句。

喉咙有点痒,温槿侧过头去咳嗽了几声。

“刚才你朋友说你现在是在刑侦支队当副队长,工作忙么?”

一个城市说大不大,说笑也不小。

她这八年同样在京市,两人竟然连一面都没有见上。

如果是在刑侦支队,应该跑外勤任务很频繁吧,那为什么……

温槿手指甲无意识陷入掌心,难过地想。

为什么还是见不到呢。

“前年才调来的海安分局。”靳桉解释道,“工作挺忙,出外勤很多。”

海安区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一片区,同样也是温槿医院和租的房子所在的区域。

那怪不得直到上次才在小区外面碰见。

外面路上雪果然下得很大,簌簌落在挡风玻璃上,又被雨刮器刮去,整座城市仿若都被笼罩在白雪里,路上打着伞的行人脚步匆匆,一片萧寒之意。

温槿靠在靠背上,侧目望着窗外继续问:“那外勤的时候……有遇到什么危险的事吗?”

她总是想多问一点。

关于靳桉这些年来的经历,关于当年他为什么要走,一走就是这么久,高考报的哪所学校,毕业后去了哪里工作,工作时认识了些什么人,又经历了些什么危险的位置,才能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走到刑侦支队副队长的位置上……

仿佛这样,就能把两人之间相隔的八年补回来一样。

沉默了一会儿,靳桉才回她:“有。”

他漫不经心笑了笑,红绿灯间隙,男人一只手懒洋洋搭在车窗上,另一只手扶着方向盘,毫不在意道,“命硬,没死成。”

温槿心骤然揪成一团。

雪天封路,又绕了十多分钟后,靳桉终于将车开到了她小区外面。h|??

老式小区并没有地下停车场,就只能停在小区外路边的停车位上。

这应该就是最后一面了。

最后的临别之际,温槿甚至连一句再见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侧过身去拉车门把手,因为手颤抖着,没大多力气,连续拉了四五下才把车门给打开。

夹杂着细雪的寒风在车门打开那一刻劈头盖脸砸过来,温槿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下车,这样就不会被驾驶位上坐着的靳桉看出自己的难过来。

脚甫一踩到地面,她便听得背后驾驶位传来开关门的声音。

温槿还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秒,不断落在身上的雪忽然消失了。

靳桉撑着伞站在了她身旁。

漫天飞舞的雪天里,男人黑色风衣衣角猎猎,肩宽腿长,替她挡去了所有的风雪。h?s?

靳桉垂眼看过来,喉结微动,说了句:“送你到家门口。”

……

一段小路走得又慢又长。

走到单元门外,看着坏掉的门锁,温槿才有懊恼想起来自己还没去给保安说门锁坏了这件事。

靳桉站在她身旁,收了伞,抖了抖,黑伞上白雪簌簌抖落。

她没说再见,靳桉也没说要离开。

“要上去坐坐吗,这么冷,喝杯热茶?”温槿装着镇定问。

靳桉目光落到她身上,沉沉说了声好。

温槿抬脚继续往里走,靳桉同样跟着她。????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声意外地重合在了一起,慢慢回响在楼道里。

楼梯转角处,住在她楼下的一位大娘穿得厚厚实实地下来,看见她,打了个招呼:“温医生。”

“大娘。”温槿笑了笑,“雪天路滑,您出门慢着点走。”

大娘应了声,目光又落到她身后。

看见这个高大的男人后,大娘愣了下:“哟,温医生,这是你……”

以往碰见基本瞧着都是温槿自己一个人,今天身边竟还跟着个男人。???У

大娘纵横京市媒婆市场多年,还很少见过这样帅气的男人。

这要放在相亲市场上早就被抢着要了。

温槿同样也愣了一下。

该怎么回答呢?

她想。

老乡?朋友?还是八年不见的前男朋友?

那短短的几个月内,他们短暂地互相喜欢,互相陪伴,最终又分别。

温槿垂下眼,低声含糊说了句:“……朋友。”

大娘明显也就是随口寒暄一句,并无真的打探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的意思。

她以毒辣的眼光一扫,一眼就看出来温医生和这个男人之间不对劲的氛围来。

大娘眨眨眼,笑:“我昨儿个还在说给温医生你介绍对象呢,现在看来是不用咯!”

说完,大娘迈着轻快的步伐往下走。

是以谁都没注意,在听到大娘的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靳桉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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