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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坎她还是没有迈过去◎

纵使是在夏天的晚上, 衣物被尽数褪下来的那一刻,顾云合还是没忍住感到一阵凉。

她下意识伸手抱住男人脖子。

周惮吻着她,手上动作却没停过。

顾云合吃痛唔一声,眼底泛起泪水。

她视线忽然又凝在周惮腹间的疤痕上。

受伤之后主人似是没怎么在意恢复, 以至于原本能恢复得很好的皮肤落了疤。

那是他曾经替她挡下的一刀。

五年前是, 五年后的现在也是。

她总是在害他受伤。

记忆里匕首划开皮肉, 用手堵也堵不住的鲜血不断往外冒着的画面又浮现在她脑海里。

那次她用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报复了害死她父亲的黎容淑。

她以为自己能放下了。

但她没有。

所以她对着面前的人说分手, 去了和这里隔着一万多公里的意大利。

那些苦痛、往事在异国他乡发酵,反而更加痛苦地成长, 在无数个夜里折磨她难以入眠。

她总是会觉得自己撕裂成了两半。

一半放不下那些过往, 一半又深爱着面前的男人。

初到意大利的时候她全身上下的钱仅够最基本的生存,这还是她白天在圭拉契诺手下学知识,晚上跑各种快餐店、便利店打工的条件下。

一次夜里她结束了晚班,准备回出租屋。

国外的夜晚基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凌晨的街头,一闪一闪的路灯照着不怎么平整的石砖地面, 欧式建筑在黑夜里静默着, 尖尖顶沉默地指向乌黑浓重的天空。

街头除了躺在路边的醉汉,还有偶尔踩着滑板飞过的叛逆青年, 就再没其他人。

她垂眸走在路上,鼻端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味道太过熟悉, 以至于她当场就快要落下泪来。

那是她在周惮身上闻到过无数遍的。

万宝路的烟草味。

一个长着络腮胡的男人正靠在桥边,手里夹着根猩红燃烧着的万宝路烟。

那是在意大利便利店里很少看到的一款万宝路。

也是周惮最喜欢的一款。

她鬼使神差走过去,用才学没几天的意大利语问那个络腮胡男人, 能不能把这包烟卖给她。

语调颤抖, 发音生涩又混乱。

络腮胡男人看了她一眼, 还以为是夜里离家出走想学叛逆的未成年,挥手让她滚开。

她掏出护照,示意自己成年了。

并表示愿意出高价买下这包万宝路。

络腮胡最终把这包烟卖给了她。

交易的价格是顾云合几乎半个月的生活费。

她拿着烟,去一旁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借了火,慢慢走到桥上。

她蓦地想起周惮第一次教她抽烟的模样。

傍晚,暮色四合的操场后台。

他问她,说好学生怎么躲在这里抽烟。

啪一声,ZIPPO打火机的火光照亮他凛冽俊俏的五官,桃花眼里满含笑意。

男人性感的喉结滚动,两颊微凹,吸进去一口烟,再吐出来。

她当时笨拙地模仿着他,被吸入肺的烟呛得红了眼,咳嗽不止。

周惮笑得混账。

随即拍了拍她脑袋告诉她以后别再碰这个玩意儿。

她后来就当真没再碰过。

——直到现在。

凌晨的佛罗伦萨街头,她拿着他最爱的一款万宝路,再次笨拙学着那个人的模样,颤抖着,把烟吸入口中。

然后一边咳嗽,一边泪流满面。

那些深爱着的时光已经融入骨血,永生永世难忘。

……

那天下午,她偶然听得圭拉契诺在交待安娜。

说《晨钟》即将送到中国LP拍卖会拍卖,让安娜全程负责跟进。

LP拍卖会隶属周氏集团名下,但一般其掌舵人周惮很少亲临现场。

她推开门,听见自己冷静到极致的声音,说:“老师,这次让我去吧。”

无论见不见得到。

她突然很想回去。

就一眼,也行。

圭拉契诺和安娜最开始挺震惊。

因为他们都知道她不能再坐飞机的毛病。

所以顾云合那段时间往查理德医生住处跑得很勤,做了大量的脱敏训练,才终于得到圭拉契诺的同意。

飞机跨越万里云海,她终于回到这片五年前离开的故土。

“是不是还要走?”

周惮手覆在她脖颈后,强迫她抬起头。

男人眼底泛着血丝。

顾云合有些失神地看着他。

她是回来了,带着对面前人割舍不下的爱一起。

但那些有关顾父的往事她也从未忘记。

那道坎她还是没有迈过去。

爱恨交织,她成了矛盾的结合体。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了。

“顾云合,说话。”周惮盯着她。

她红了点眼睛,想凑上去再吻周惮。

但男人已经起身。

她抬手去拉周惮,但浑身都没有力气,又倒回枕头上。

啪一声,卧室卫生间的灯亮起来。

白光透过玻璃门一点一点撒在床上。

周惮洗完冷水澡就离开了。

卧室内还残存着旖旎又荒唐的气味。

但她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顾云合侧身,把自己闷头埋在被子里。

-

第二天早上睁眼的时候顾云合有片刻的晃神。

看见天花板的瞬间,她以为自己回到了五年前。

但周遭不属于她的家具用品又把她拉回了现实里。

周惮没再回来过。

她起身去了卫生间。

镜子里的女人面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只是嘴唇红肿着,还破了点皮。

脖子上还有点青紫的痕迹。

两人没做到最后一步。

那道坎迈不过去,怎么可能心里毫无芥蒂地继续下去。

洗漱台上只有周惮的东西,她打开下面的柜子,从里面新拿出来一套洗漱用品。

用完后她把两人的东西整整齐齐摆在了一起。

金刚和感叹号还在客厅玩着。

顾云合拿出手机,买了张宁圳回贡县的车票。

五年没回来,贡县变了个样。

摘除了贫困县的帽子,基础设施也全部翻新,一些老城区的老破小房子也全部拆除了。

在意大利那边有了点名气赚到钱以后,她每个月固定会给顾母银行卡上打一笔钱。

算是报答这么多年顾母把她抚养长大。

除此之外,她与这对母子唯一的联系,就是偶尔看看他们发的朋友圈了。

老房子拆了迁,政府给发了新房子。

顾云昌高考发挥平平,上了个普通本科学校。

最终顾母还是没有实现靠着自己宝贝儿子飞黄腾达的梦。

顾云合没有去见母亲和弟弟。

她坐公交,还是以前那条熟悉的线路,去了郊外的公共墓地。

曾经坑坑洼洼的泥巴路已经变成了水泥地,不一会儿就到了。

公共墓地的面积扩大了有近一倍,通往山上的唯一一条小路变成了宽敞的大道,来往人也多了起来。

就连曾经小小一间的保安亭,都变成了保安站。

顾云合买了束新鲜的花。

路过保安站外面的时候,保安站大门口走出来位老人。

顾云合瞧着有点眼熟。

老人“嘶”一声,也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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