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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与沈泽川说,他出身厥西,前头几十年耽搁在了读书上,迟了几年才考中。一开始要去吏部当差,叫人花钱顶掉了,又转去工部,干了几年都是优异,因为会算,所以又转调到了户部。到了户部,本以为是大展拳脚的时候,结果上边压着个花家远房子弟,浑得不成样子,差是他办的,但报上去都是人家的名字。他想找门路去别的地方,上边又不同意,要把他当不花钱的劳力压榨,他被一压再压,最终竟成了个连官都算不上的吏胥。

本以为是生平傲杀繁华梦,已悟真空[1],岂料福祸相依,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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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两日宫内的禁令才解,六部运转正常,昭罪寺撤人,尚未痊愈的病患都由太医院继续照看。

沈泽川干干净净,蟒袍鸾带再度上身,佩刀挂牌立在门前。萧驰野也收拾利索,怒狮红袍着身,显得个高腿长。

两个人假惺惺地拜别。

“我要走这边,”萧驰野打哨唤来浪淘雪襟,拍了拍马背,“镇抚大人跟我一道入宫?”

“总督先行,”沈泽川客客气气地说,“卑职要去指挥使跟前禀报。”

“待在人下边就是不大痛快,”萧驰野翻身上马,“什么时候上来玩玩?”

“我怕高,”沈泽川仰头看他,“你且坐稳了。”

“后事繁琐,我能不能坐稳,得看你愿不愿意手下留情。”萧驰野用马鞭点了点自己的胸膛,“轻点。”

他们二人在昭罪寺前分别,沈泽川没有立刻去寻韩丞,而是驱车到了安置纪纲和齐惠连的地方。

这小楼围院,墙头露着棵半死不活的梨树。沈泽川入内,穿院上阶,却看见正堂大门紧闭,没有纪纲和齐惠连的身影。

乔天涯察觉出氛围古怪,从地上的凌乱的脚步上看出有人,他手掌握住刀柄,迈步向前,笑声说:“没人么?没人鄙人就拔刀了——”

遽然刮了阵风,吹得梨树枯枝摇曳。院内荒草袭上袍摆,乔天涯利眼环顾,已经发觉着院内院外全部都是人。

“拔什么刀?都是熟人了。”屋内传出个颇为虚弱的声音,“兰舟,怎的不吭声呢?”

沈泽川眸中狠厉隐现,却生生笑出来,说:“二少,病好了?”

奚鸿轩在屋内裹着狐裘,瘦了好些,面色却十分难看。他端着茶盏,斜眼盯着门,阴恻恻地说:“不好怎么敢见你?好兄弟,你在这儿藏了大人物,怎的也不打个招呼呢!”

沈泽川哈哈大笑,抬手示意乔天涯退后,自己猛地推开门。门内灰尘惊起,一屋子的侍卫齐刷刷地看着他,都是刀已出鞘,映出一片雪光。

奚鸿轩坐在最中间,捏着茶盏。

沈泽川毫无惧色地跨入,说:“一傻一疯,算什么大人物?你要拿,与我讲一声不就好了?”

奚鸿轩笑不出,说:“若是齐惠连都不算是个大人物,那海良宜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兰舟啊兰舟,你藏得够深!永宜太傅亲自教引,哈哈!指望你做个皇帝么?”

“他都疯了,”沈泽川抽出帕子,不急不慢地擦着灰尘,瞟奚鸿轩一眼,“你怕个疯子?”

“我怕!”奚鸿轩突然摔了茶盏,“疯子教了条疯狗,咬得我猝不及防、血肉模糊啊!”

周围刀锋霍然逼近。

沈泽川一哂,说:“这话讲得好没道理,你要杀我,先让我做个明白鬼。”

“你是不是,”奚鸿轩阴声说,“跟萧二联手玩了老子?”

屋内气氛骤然凝结,阴影打在沈泽川的侧脸。他静了片刻,倏忽一笑,撑着桌沿。

“是啊。”

沈泽川端详着奚鸿轩,眸里漆黑,轻蔑又邪性地说。

“我敢这么说,你敢这么信么?”

作者有话要说:[1]:《殿前欢·懒云窝》吴西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