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小说网rdshuku.com

待唐愈呱噪的声音消失在后苑,陶临渊垂眸看向青玉石桌上放置的鎏金面具。

面具上雕刻的繁复花纹在日光照耀下浮动着隐隐金光,男子修长手指拾起面具,罩住他俊美的面容....

—————

魏无晏怀中抱着画册,跟在杜府管事身后,穿梭在游廊之间。

庭院中心有一处观景湖,睡莲轻浮于湖面,如片片翠玉堆砌,院内栽有桂树,丁香,玉兰,海棠,花香清远,山水错落有致,行走之间可赏满园春色,整个庭院的花草与湖景融为一体,足见主人品味风雅。

魏无晏穿过水阁,一眼便瞧见了参天榕树下,静静坐在石桌旁参悟棋局的杜公子。

男子一袭茶白色织金锦袍,玉冠束发,身姿挺拔。

阳光明媚,穿过枝繁叶茂的榕树,洒落在男子身上,零星碎光为男子添上一抹神秘。

听到她的脚步声,男子抬起头,面具下的一双昳丽眸子极为好看。

“小女见过杜公子。”

魏无晏微微颔首,与院中主人打过招呼,便垂下双眸。

虽然听不到杜公子的回应,但她能察觉出男子幽深的目光寸寸游走在她身上。

那种熟悉的压迫感再度袭来,炎炎夏日中,魏无晏的背后却泛起一阵寒意。

她感觉自己像是冒然闯入男子领地的猎物,正被高高在上的狩猎者饶有兴致地打量着。

“小女今日前来,是想将画册交给唐愈大师,并感谢他的赏识之恩,不知唐愈大师现在何处?”

魏无晏见杜公子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只好侧过头,问询身旁的管事。

“唐愈有约在身,昨日便已离开,不过他临走时交代,若是玉阶先生前来送书画,便让我代为收下。”

一阵粗砺沙哑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来,男子的声音好像砂纸磨过桌面般刺耳,与面具下昳丽的眸子显得如此不登对。

魏无晏微微睁大了眼,惊讶地看向出声的男子,只见对方眸光淡然,静静看着她。

她突然想起虔婆婆提到过杜衡公子为保护家人,容貌被金人用火烧毁,才会在平日中以面具示人。

看来杜公子不只是容貌被火烧毁,就连嗓子都烧坏了。

魏无晏顿觉她直勾勾的目光有些不尊重人,于是垂下双眸,故作平淡道:“原是这样,那小女便将画册交给杜公子。”

说完,她缓步走上前,将用绸布包裹好的画册放在青玉石案上。

女子步伐轻盈有度,腰间佩戴的坠饰相互间碰撞发出悦耳的泠泠声,海棠色滚边裙?拂过石阶,铺散在男子一尘不染的锈金线黑靴上。

二人离得近了,魏无晏瞧见男子执黑子的手十分好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虎口处还有一层薄茧。

魏无晏的眸光浮上一抹狐疑,情不自禁朝男子手腕上看去。

她记得摄政王右手手腕上有一块明显的月牙形疤痕。

有一次在御书房,摄政王将她按在床榻上,缠绵之际,敞开的衣襟口慢慢滑落,眼见着马上要露出束胸,魏无晏慌忙伸手去提,却被摄政王擒住手腕,男子挺拔的鼻梁埋在她的颈肩,薄唇带着湿漉漉的凉意,顺着她的锁骨渐渐下移....

情急之下,她张嘴咬向摄政王桎梏着她的手腕,男子腕间那块月牙形疤痕在她眼前打晃,耳畔传来他略含宠溺的轻笑:

“微臣皮糙肉厚,小心崩坏了陛下的银牙。”

魏无晏强迫自己从脸红心跳的回忆中收拢回神志,目光落在眼前男子的手腕上。

腕间肌肤平坦干净,别提疤痕,连颗痣都没有。

魏无晏终于收起狐疑的心。

摄政王喜欢穿深色衣袍,衣料以名贵的龙涎熏香,周身气息冷冽又清肃,昭示着上位者的威严。

而眼前的男子喜着浅色锦袍,身上只有淡淡的雪松香气。

终究是不一样。

“既然唐愈大师已经走了,小女便将画册交给杜公子,今日多有叨扰,小女先行告退。”

魏无晏福身行了一礼,正欲离去,却听戴着鎏金面具男子幽幽开口:

“那日在万宝阁拍下《金宫春晓图》的小公子,便是卫小姐吧?”

见男子拆穿了她的身份,魏无晏神色从容,平静道:“不错,那日小女为了拍下《金宫春晓图》,特意换上男装。”

她斟酌用词,半真半假解释道:

“小女手中商铺经营不善,欠下不少银子,除了绘画,小女并无一技之长。为了偿还债务,小女只好接下描绘秘戏图的活计,之所以扮作男子,想要在万宝阁一观周昉大师的画作获得灵感,不料却得公子赏识,小女自知无功不受禄,所以差人将《金宫春晓图》归还给公子。”

她自从来到宣州城后,一直以女子身份示人,杜公子若是有心,随便找到县城里的人打听一下便知,故而,她没有必要在此事上说谎。

魏无晏察觉到,戴着面具的杜衡深深看了她一眼。

“如此说来,确是杜某唐突了,第一次见面,就送给卫姑娘一份不合时宜的礼物。”

魏无晏笑了笑,心想杜公子果然如传言中一样有着君子品行。

“女子家自立门户赚钱不易,希望杜公子为小女保守秘密。”

男子点点头,面具遮挡了他大部分的容颜,只有露出的一对俊美双眸,流露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他抬手斟上一盏茶,修长手指抵着天青釉茶盏杯壁,缓缓推向魏无晏。

“唐愈让我代他收下画册,检查画中内容,卫姑娘既然来了,不妨稍坐片刻。”

魏无晏想了想,觉得杜公子的话很有道理。

毕竟画册不像诗书一样能够拓印,保证内容工笔一致,唐愈公子花费一千两银子定下画册,自然不希得到敷衍的画作。

魏无晏只好坐在石凳上,静静等待杜公子检查完画册。

榕树下的青玉石桌和石凳是为了对弈打造,雅致又小巧。

魏无晏落座后,与对面的男子只有一臂的距离。

她瞧见杜公子将用牛皮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画册拿出来。

男子手掌纤长有度,如极品美玉精雕细琢,此刻单手执着画册,修长手指松松扣著书脊,另一只手缓缓翻过一页,又一页。

面具下的俊眸清隽,目光专注,好似真在一丝不苟地检查画中内容。

杜府管事不知何时退了下去,石椅上二人的身影被日光拉得老长,彼此重叠在一起。

周围的空气仿若凝滞,就连热烈的蝉鸣声都被屏蔽在二人周身之外。

纸张哗啦作响,通过男子翻动的页数,想来正凝视着画册最春意盎然的那几张。

魏无晏垂眸盯着茶盏中漂浮的茶叶,不好意思去看对面的杜公子,即便男子戴着面具,根本窥探不见他的神情。

她从未感到过如此窘迫过,那怕自己曾被摄政王强迫着和他一起观赏床榻上雕刻得香艳露骨的秘戏图,那时她还可以摄政王专断独行,逼迫她就范为由来为自己开脱。

可现如今,对面男子手中翻阅的秘戏图确是她亲手所绘。

杜公子心里会这么想她?

放浪形骸,龌龊下流,还是...恬不知耻?

魏无晏心中哀嚎,老天爷啊,还能有比二人现下处境更窘迫的事吗?

事实证明,还真能有!

老天爷似是听到了魏无晏的心声,只见对面男子放下画册,手指着画册上缠绵悱恻的男女,淡淡道:

“此处有些不妥,在前一页,画中女子身着的小衣是石榴红,到了这页,搭在女子腿上的小衣变成了烟霞紫。”

“哦,是吗?”

魏无晏放下手中茶盏,脸上故作云淡风轻,倾斜身子去看男子指出的不妥之处。

美人近身,气若幽兰。

陶临渊垂眸注视近在咫尺的“卫小姐”,眸光微凝。

女子肌肤本就白皙,此刻不施粉黛而双颊如朝霞映雪,好似一滴红墨滴落在洁白的宣纸上,洇出淡淡的粉晕,最终渲染出一朵白里透红的桃花。

少女今日穿了一身粉嫩的抹胸薄纱裙,抹胸上是一对芍药花绣纹,重重叠叠花瓣纹路随着少女玉峰曼妙的弧度,绽放得愈加娇艳妩媚。

魏无晏看清楚男子指出的画中纰漏,认真解释道:

“杜公子恐怕没有细看画中内容,前一页上女子的衣裳被酒盏打湿,身上的小衣才会由石榴红变成烟霞紫。”

“原是如此...”

二人离得极近,男子被火灼烧过的嗓音沙哑又低沉,好似带了炙热的温度,烧得魏无晏面红耳赤,心跳如雷。

她解释完后,想要站起身离男子远一些。

可男子从容翻过一页,又指着画中另一处内容对魏无晏发问。

无奈之下,魏无晏只好站在一旁,耐心地与看似对风月之事一窍不通的杜公子解释画中用意。

只是求贤若渴的杜公子好像有提不完的问题,不知不觉中,二人越靠越近,当画册好不容易翻到最后一页时,魏无晏已是脸红耳热,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

“时辰不早,既然画册没有问题,小女就不叨扰,先回去了。”

魏无晏说完,也不等身旁男子回话,急忙从石凳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