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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还听摄政王说,诸位爱卿这段时日洁己奉公,恪尽职守,朕甚感欣慰,想着众位爱卿的俸禄多年都没有涨过,便与摄政王私下商议,想在趁着今年新岁时,给诸位都涨一涨年俸。”

此言一出,殿中百官皆是面露喜色,纷纷跪地叩拜,感谢皇恩浩荡。

要说摄政王独揽大权的这段时日,世家大族的日子确是不太好过,此前受新税法改革大伤元气,后来更是受摄政王雷霆手段震慑,贪污腐败之行几乎绝迹,可也断了他们的生财路。

如今小皇帝大病初愈归来,一开口就提出涨俸禄,对朝中百官来说自然是美事一桩。

小皇帝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朕还有一桩喜事要与诸卿家庆贺,朕在此次生病时得先太妃入梦,这才知晓朕还有一位孪生妹妹沦落在宣州城,朕命摄政王前往宣州城将长公主接回宫中,并册封其为清乐长公主,册封典礼明日会在太和殿举行。”

殿中群臣逐渐从欢喜的情绪中缓过神来,不由面面相觑。

清是长公主的字,乐是国号,以长公主的字和国号结合赐名册封,此等殊荣和尊贵,是大魏历朝历代的长公主从未有享有过。

要知长公主沦落民间一事,摄政王已在三日前的早朝上与众臣提过,当时就有臣子提出长公主回宫的流程过于简陋,毕竟此事关乎于大魏皇室血脉,先帝和先太妃都已经仙逝,理应先由大理寺官员前往宣州调查长公主的身世,再做定夺。

后来摄政王命史官调出后宫起居录,才暂时压下众臣的质疑声。

今日小皇帝先是提出给百官涨俸禄,惹得群臣兴高采烈,随后抛出这个消息,倒是让殿下群臣不好意思站出来提出反对意见。

于是乎,长公主受封一事板上钉钉。

之后,摄政王又像往日一样,听纳百官陆陆续续的上奏。

临近早朝尾声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沛国公突然出列,男子耷拉着眼皮褶子下冒出一道精光,直直盯着垂帘后小皇帝朦胧不清的身影。

“陛下卧榻养病多日,如今康复上朝,臣甚感欢喜。只不过在三日前,臣前往福宁殿探望陛下时,守在殿外的人御医还说陛下病重,下不了龙榻面见臣子,只短短三日的功夫,陛下就恢复得生龙活虎,中气十足,不知陛下服用了什么灵丹妙药?”

沛国公此言一出,大殿内陷入一片寂静,百官不由齐齐抬头,望向垂帘后沉默不语的小皇帝。

“沛国公此言是觉得陛下康复太快,期盼陛下再多病上一段时日?”

摄政王冰冷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霎时间让殿内的温度骤降下几分。

沛国公冷哼一声:“臣自然不是这个意思,臣巴不得陛下早日康复,以免皇权旁落他人。只是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陛下病了四个月一直不见好,怎么在长公主回来后,偏偏就好了?”

沛国公在宫内置有眼线,十日前,他的线人终于趁着夜深人静之际悄悄潜入福宁殿,亲眼瞧见龙榻上空无一人。

原来对外谎称卧病在塌四个月的小皇帝,早就不在皇宫中了。

再想起南帝几日前给他送来的惊天秘密,沛国公更加确信今日与摄政王一起上朝的小皇帝定是由他人乔装打扮。

而真正的小皇帝,已被摄政王囚于漓锦殿中金屋藏娇。

“陛下之所以久病不愈,是因为心系于流落在民间的长公主,如今长公主平安回到宫中,陛下解除心病,身体自然迅速康健。”

中书侍郎竹成文出言反驳道。

沛国公似是就等着有人会说这句话,他双眼一亮,道:“陛下自从在行宫遇刺后就没有露过面,直到沦落在民间的长公主回宫,陛下的病就突然痊愈了,这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沛国公究竟是何意思,不妨直言!”

大殿内的臣子们被沛国公云里雾里的一席话绕得糊涂,不耐烦地催促起来。

“臣怀疑沦落于民间的长公主就是皇上,皇上就是长公主,咱们此前日日在金銮殿里叩拜的皇上,就是一个女子!”

沛国公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让殿中的空气一下子凝滞住了,随后掀起一片哗然。

“沛国公是不是因此前受新税法的刺激,疯了?”

“胡言乱语,陛下怎么可能是女子!”

“简直是无稽之谈,陛下若是女子,摄政王怎么会不知道!”

可...不就是摄政王亲自将长公主从宣州城接回宫?

沛国公的一席话,在群臣心底掀起惊天骇浪的同时,又不禁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陛下的容貌的确过于俊俏了,还有金人王子在驿馆大闹生事后,众臣才知晓原来摄政王一直在宣州城寻找长公主的下落。

如此种种,的确过于巧合,惹人生疑。

莫非....

大殿内,群臣不禁露出狐疑目光,看向金色垂帘后那道朦胧不清的身影。

“沛国公最近在看那个画本子,听起来怪有趣的?”

小皇帝沙哑的声音从垂帘后传出,终止殿内众人的窃窃私语。

“沛国公说出的话虽然荒诞不经,但既然你心中有所疑虑,朕不妨唤长公主前来,事情便能真相大白。”

“不必了!”

沛国公断然拒绝小皇帝的提议。

根据线人来报,昨夜小皇帝歇在漓锦殿里,而太仆寺备好的驾銮是从福宁殿出发,如此说明,金銮殿上的皇上定是被他人假扮。

陶贼定是担心今日有人会提出质疑,才会让小皇帝留在漓锦殿,好出面作证。

沛国公说出他的猜想后,垂帘后的小皇帝陷入了沉默。

良久,才听到小皇帝不悦的语气:

“沛国公一会质疑朕是女子,一会说朕与长公主乃是同一人。朕为了自证清白,召见长公主与你对峙,你又说朕是其他人假冒。怎么,你还想朕亲自走下御道,让你扯起脸皮看看朕有没有戴着人皮.面具?”

久病初愈的小皇帝显然因沛国公的胡言乱语动了怒气,剧烈地咳起来。

“来人,将疯言疯语的沛国公拖下去,日后永不许此人踏入早朝。”

摄政王一声令下,御林军即刻动身。

“住手!”

沛国公高喊一声,他伸手扯下头上的紫玉官帽,高高举在脑袋顶上,额上青筋暴起,声嘶力竭喊道:

“臣愿以郑氏一族发誓,今日之言不曾有半句作假,否则自愿革除国公爵位,陛下若是不敢当面与臣对峙,臣就撞死在这金銮殿上,以证清白!”

“御林军退下。”

殿下御林军得了摄政王的命,松开披头散发的沛国公。

陶临渊负手而立,目光居高临下,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只不过那笑意却未达男子漆色眸底。

男子从一旁的侍卫身上拔出剑,长臂一挥,剑锋直接没入沛国公脚前的鎏金地砖中,吓得他跌坐在地。

“沛国公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太利索,别没跑到盘龙柱前再跌上个跟头,若想自戕以证清白,还是用匕首轻便些。”

身型狼狈的沛国公恶狠狠瞪向金阶上眉眼清冷的男子,眼中充满愤怒的火焰,

他对陶贼恨之入骨,自从新税法实施以后,世代簪缨的郑氏一族元气大伤,沛国公心中极为清楚,待陶贼登上龙位之时,就是他郑氏灭族之日。

本以为有他们这些世家大族在,还能阻止陶贼问鼎龙位的野心,可当他得知小皇帝竟然是女子的秘密消息,顿觉万念俱灰。

想到南帝对他的承诺,沛国公浑浊的眸底闪现出一抹狠戾之色...

恰在此时,垂帘后传来小皇帝的声音:

“且慢!”

众臣瞧见小皇帝转过头面向摄政王,语气中隐有责备之意:

“沛国公就算得了失心疯,祖上也是立下汗马功劳的开国功臣,爱卿怎能和他计较。罢了,朕就露个面,也好叫沛国公在路上走得安详一些。”

小皇帝话音刚落,众臣只见金色垂帘微动,一道颀长清隽的身影从帘后走出来。

少年头戴金冠,面容如玉,唇红齿白,清眸流盼,平静的目光扫视过殿内神情各异的臣子,淡淡道:

“朕大病初愈,理应再歇上一段时日,可大魏与金人议和之事迫在眉睫,朕只好勉强打起精神上朝。太医叮嘱朕莫要吹风,摄政王这才命人在龙椅前放置垂帘,只是想不到这些举措,竟然会让沛国公升起这般荒谬的想法。”

小皇帝说完这一席话,迈着雍容雅步拾级而下。

一双绣金九龙云纹靴停在沛国公眼前。

沛国公仰起头,撞上小皇帝清澈的双眸。

他挣扎着从鎏金地砖上爬起来,枯枝一般的手指紧紧扣着小皇帝的双肩,浑浊的眸子撑着老大,使劲盯着眼前的眉眼含笑的小皇帝。

少年吹弹可皮的肌肤莹白细腻,面颊和耳根之间不见丝毫凹凸的痕迹。

小皇帝今日穿了一件圆领滚金镶边龙袍,露出的修颈上隐隐浮现出男子才有的凸起喉结,顺着少年沙哑的声音起伏:

“沛国公仔细瞧清楚了,朕的脸皮底下可是他人的模样?”

不只是沛国公,就连距离小皇帝较近的其他臣子都伸长了脖子,

嗯...小皇帝的确是生得眉清目秀,五官也略明艳了些,不过从少年从容洒脱的举止和初显露的男子特征,仅是个翩翩美貌少年而已。

看来沛国公的确是疯了。

“你若是真的...那...那...漓锦殿那个就是假的,我要见长公主,我要见长公主!”

沛国公发现眼前的小皇帝如假包换,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错漏,脑中转念一想,猛然发现自己被陶贼和小皇帝联手给骗了,气得他在大殿里大喊大叫,还想扑上去扯下魏无晏的龙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