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青霭落池上(五)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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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霭第二次上陆黎书的车,这次是司机开车所以他就老实去了后排,结果一打开车门就看到陆黎书坐在后面又立刻关上了。
“我去前面。” 许青霭扣好安全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陆黎书的表情,见他没有异议便启动车往平城大学去。
许青霭今晚还没和S发过消息,拿出手机就发现他已经回过来了,问他:手怎么了。
许青霭一愣,下意识看向左手。
他不小心将左手拍到照片里了,总不能告诉S这是他心里烦自己划的,便心虚道:这是艺术生的勋章。
S完全没有被糊弄,又问他一遍:我问的是,你手怎么了。
S的语气颇为严厉,带着丝毫不允许逃避的强硬。
许青霭有点慌,虽然他可以明摆着撒谎,但他总觉得会被S揭穿,如果他知道了,后果一定比现在承认更严重。
许青霭纠结了很久,还是不想让S知道那些烂透了的过去,他希望S心里的许青霭永远干净肆意,是那个会撒娇会讨糖的小朋友。
许青霭说:不说行不行啊?我不想说。
S没有回消息来。
许青霭几乎能够肯定他生气了,也许不想理他也许不想再管他了,但他真的不能说,便又说:对不起。
S:你把自己弄伤,却在跟我道歉,许青霭,你觉得我要的是你的对不起吗?
许青霭只觉得手背很痛,昨晚把自己划伤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痛,S仅用一句话就让他感觉到了惶恐不安。
S每次连名带姓的叫他都会让他心瞬间提起来,不上不下地吊在半空中等着他下一句,许青霭有些庆幸,还好是隔着一条网线,如果S当面这样问他,他一定受不了。
许青霭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他想说自己以后不会了,但这样的保证连他自个儿都不信,S一定也不会信,就算信了也不会就此罢休。
许青霭看着手机一言不发,指尖在屏幕上敲着,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词,组成一句让S满意的话。
陆黎书略微抬眸看向前排,许青霭垂着眼看手机,屏幕冷色的光将他的指尖映照的很苍白,他也几乎能够想象他此时的表情。
许青霭先撒了谎,在发觉他不信之后又执意不肯说事实,宁愿惹他不高兴也要瞒着,这个理由多半很难以启齿。
要么是被人弄伤,要么是自己主动弄伤,哪一条都不太好开口。
陆黎书摘下眼镜,轻捏了下鼻梁压下想要将他拽过来审问的冲动,车里非常安静,司机一言不发,三个人的呼吸声交错出更加紧绷的气氛。
许青霭说:你能不能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陆黎书晾着他没说话,几乎能够听见他呼吸的紊乱,不安那样明显地泄露出来,却还是不肯向他坦白。
陆黎书在心里轻叹了口气,现在就让他敞露心扉早了些,但弄伤自己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允许再发生。
他说:你向我道歉是因为不小心让我看到了手,还是把自己弄伤?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在许青霭心上,S敏锐又直接地指出他内心最深处的想法,顿时更无所遁形,隔了好久才说:我困了,想睡觉了。
陆黎书再次抬眼看了下前排,先糊弄再道歉,都没用就开始逃避,现在当着他的面儿就撒谎,在他看不见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怎样。
陆黎书说:好。
许青霭看着这个字,想象不出S的表情但总觉得他更生气了,如同隐忍着勃发的怒意,强行压缩出一个字。
许青霭看着自己的手背,用力按了一下,本能倒抽了口凉气。
昨晚他心里太烦了,画不出东西也静不下心,划下去的那一瞬间得到了极大的快意,好像撕裂了黑暗,捉到一点点光线与自由。
他没有想过那么多,不知道S会因为这个伤口动这么大气,他在海下湾救了自己,在身后抱着他,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沉声的命令几乎还在耳边。
“许老师,到了。”司机停好车,提醒。
许青霭回过神,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按到车门前跟司机道了谢,又同陆黎书说:“陆先生谢谢您送我,麻烦您了。”
他扯过围巾随便绕上,进了校门手机便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一看,是S发来的语音,很长,足足有二十几秒。
许青霭没有带耳机,便点开了放在耳边,S低沉的声音缓缓流泻。
“我要求你说出受伤的原因,不是要揭你的伤疤,是要告诉你把自己弄伤是一件非常蠢的事情,你不愿意说我不会逼你,我也不会再过问,但是许青霭。”
许青霭心尖一麻。
S的另一条语音他迟迟不敢点开,打着字问他:你是不是骂我,我不敢听。
S打字告诉他:没有骂你,点开听。
许青霭忐忑着点开语音,S的声音依旧低沉没有多少起伏,像是一个掌控全局的上位者,带着绝对的威严与不可忤逆。
“我告诉过你,任何事都不应该用你的健康去换,你今天可以弄伤手,明天就可以弄伤别的地方。我要你说实话,不是为了听你的道歉,也不是让你向我低头,你懂吗?”
许青霭其实不是特别懂。
S说:“不明白是不是?”
许青霭老老实实承认:嗯。
S说:“你看,这样就很乖。”
许青霭一怔,这样就叫乖吗?他只是承认了自己不明白。
S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低声说:“你向我承认自己不明白的事,就等于你信任我,愿意袒露自己的弱点。”
许青霭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但很快就消失没有办法抓住,他有些迷惘地问:我还是不懂。
“没关系,我会教你。”S轻笑了声,嗓音没有先前那样冷淡与严厉,反而带着些温柔的诱哄:“我们现在还没有建立起信任,你不肯跟我说实话很正常,每个人都有自我保护欲,我也有,你也不需要急着去打破这种自我保护。”
许青霭想跟他解释不是这样的,但话到嘴边又觉得S说的很准确,他确实没有信任到能把一切都告诉他的地步。
S说:“我不会要求你立刻就信任我、把一切都告诉我。并且,没有让你信任是我的问题,我做的不够好。”
许青霭心尖微微发颤,明明是他弄伤了自己还撒谎,但S反倒在跟他道歉,温柔的嗓音里全是包容,像是不经意闯了祸的小朋友,忐忑回到家以为会挨骂,却得到了心疼与安抚。
“虽然是不希望你弄伤自己,但归根究底是我没有考虑周到,你不肯说那便是隐私,我应该尊重,抱歉。”S隔了一会,又说:“我以后会注意。”
许青霭酸着鼻腔,那种被对方看穿的感觉让他有些慌乱,又本能地想去依靠。
陆黎书说:“我希望有朝一日我们之间可以建立起绝对的信任,这条路可能会有点长,但我会带着你,你愿不愿意尝试?”
他指尖停顿,想了想还是左滑取消了这条语音。
估摸着许青霭已经快到宿舍楼下了,便打字说:不早了,休息吧。
许青霭心里堵得慌,今晚S跟他说的这些从来没有人讲过,他也不知道这么一点点伤痕会让一向高冷的他说这么多话。
他在宿舍门口盯着手背看了很久,默默下定决心,至少……至少克制不去弄伤自己。
他想听S的话。
许青霭问他:那你还生气吗?
陆黎书微顿,轻轻吐出胸中郁结的一口气,这些年在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让他很擅长如何操纵人心。
施加压力、点出威胁,再指出一条明路,那自然就成为了猎物唯一的方向。
陆黎书说:你认为呢?
许青霭觉得他好像不生气了,但又一时没办法掐准,于是大着胆子说:你要是不生气的话,我今晚锻炼完拍照片给你,好不好啊?
陆黎书看了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还练什么。
陆黎书说:时间不早了,先休息。
许青霭以为他不想看照片还在生气,刚想再问门忽然被拉开,苏希出来扔垃圾险些撞他身上,后退一步问他:“你站门口干嘛?”
“回个消息。”许青霭收起手机。
苏希“哦”了声把垃圾放在门口,关上门说:“你今天画得怎么样?明天我就能陪你一块去了。”
“只勾完了一小面墙的线,按照这个进度下去两个月画不完,寒假要加班。”许青霭画完画也有点累,洗完澡出来坐在桌旁,拿起画笔在那道伤痕上画了一条藤蔓。
他拍了照片,又去卫生间洗掉。
许青霭想给S发消息,但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他在这边纠结了十几分钟,陆黎书就在那头看了十几分钟的正在输入。
一直等不来,他只好发消息过去:还不肯睡?
许青霭没想到他居然一直在看手机,顿时有点被抓包的尴尬:那什么,我就是想再跟你说说话。
陆黎书很无奈地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说话,难道你想在今晚全部说完?
许青霭被他前半句的“很多时间”安抚到,S会这么说话大概已经消气了,便试探着开始撒娇:我以为你不想跟我说话了,那我肯定要今晚全部说完啊。
陆黎书说:别瞎想。
许青霭说:那你跟我说你不生气了。
许青霭塞上耳机,好整以暇点开他的语音,然后当场愣住。
S说:“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