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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雨滴落入深潭,打破了静影沉璧的潭面。

留下一句“明日,我不回房”,便起身离开了。

听见湢浴传来一遍又一遍的水声,宁雪滢也未过多留意,疲倦地睡去。

梦境混乱,彤云压顶,浮岚暖翠转眼萧索。花卉落败,青竹凋零,满目疮痍。

蓦地,一头豹子从沉睡中醒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外的她,龇起獠牙狂吼一声,地动山摇。

宁雪滢从梦中惊坐而起,半晌才反应过来适才是场梦。

帐外黑漆漆的,烛台烬灭,她有些怕,隔着帘子唤起卫湛,“卫郎?”

隔扇之外未有回应,那人应是已经离开。

行房过后没有温存,没有轻哄,醒来还被晾在一旁,换谁都会觉得委屈吧......宁雪滢忍着不适抱住自己,埋头在膝,顿觉孤寂。

倏尔,她想到什么,捂着小腹穿上绣鞋,摸黑走到窗边,“秋荷。”

靠在廊柱上打瞌睡的秋荷立即清醒,忙不失迭地来到窗前,“小姐有何吩咐?”

“几时了?姑爷呢?”

“快到丑时了。姑爷回、回书房了。”

“青岑何在?”

“守在书房前。”

心下终于了然,宁雪滢道了声“无事”,又摸黑回到床上躺下,却是了无睡意。

一个身体健壮的男子,逢九患心疾,不与家人提起,也不传侍医,只将自己锁在安静的房中,是件多么匪夷所思的事。

究竟是何缘由,连至亲都要相瞒?

愈发觉得古怪,她无法做到坐视不理,更无法做到心如止水,那毕竟是同床共枕的丈夫,即便没什么感情,日后还将荣辱与共。

为了自保,她也要弄清其中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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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高云淡,麻雀啾啾,与笼中的画眉鸟隔笼飙音,惹笑了喂食的卫伯爷。

宁雪滢独自来敬茶时,见公婆没有问起长子,更为笃定老两口是被蒙在鼓里了。

恰巧每月的逢九都是休沐日,一日不出院子也无需报备吏部,而公婆和伯府其余人,默认休沐日世子需要休息,起床气重,纵使睡过时辰不来请安也无可厚非,久而久之形成了逢九不请安的习惯。

宁雪滢谨记青岑的叮嘱,不可将心疾一事告知他人,便不声不响地回到了玉照苑。

每隔十日左右,蔡妙菱会来府中为卫湛医治心疾,想必这件事也有其他借口瞒过府中人。

心绪沉沉,宁雪滢不知不觉走到书房前,与青岑交汇上了视线。

青岑颔首,“大奶奶。”

宁雪滢问道:“世子用过早膳了吗?”

天色尚早,伯府各灶房刚刚冒起炊烟,也给偌大的府邸增添了烟火气。

“还未。”已事先提过醒,青岑索性请宁雪滢帮忙,也能多个助手。

逢九之日,青岑一向谨慎,不容他人接近书房半步,纵使是信得过的心腹,但宁雪滢不同,她是世子的发妻,早晚会知晓这个秘密,没必要严防死守。

“待会儿大奶奶若是不忙,可否帮卑职取份早膳来。”

宁雪滢求之不得,“好。”

辰时二刻,饭香扑鼻,有邓氏的交代,厨役们特意为玉照苑的两位主子准备了进补的膳食。

作为过来人,知道新婚燕尔容易纵欢过度,又逢冬雪降温,合该滋补一番。

没一会儿,宁雪滢亲自端着摆放整齐的托盘走向书房。

仆人们纷纷让路,有嘴甜的,已将世子夫人的贤惠之名传遍整座伯府。

青岑接过托盘,发觉宁雪滢没有离开的意思,心下了然,“大奶奶想进去?”

“可否让我瞧上一眼?”

那是自己的丈夫,宁雪滢恰到好处地表露出了担忧之情,可心里明镜,卫湛未必买账,还可能会觉得她多管闲事。

可一方隐瞒,自然会引起另一方的探知欲,不能怨她。

再者若想日子过得长久,夫妻该坦诚才是。

青岑默了默,不似先前坦诚,“抱歉,卑职无法替世子做主。大奶奶真想知道实情,还是明日亲自向世子询问吧。”

说完转身走进书房。

宁雪滢没有不识趣地跟进去,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雅致的书房内,门窗紧闭,青岑在连通里间的碧纱橱前停下。

面前赫然多出一堵青石泥墙。

拧动墙体上凸出的一处机关,泥墙的左侧开启一道小窗,正好能塞进托盘与食物。

“小伯爷,用膳了。”

青岑换了对卫湛的敬称,左手悄然握在了背后腰间的刀柄上。

一声低笑传出小窗,醇厚空灵,漫不经心,“唰”地一下将托盘扯进小窗。

“握刀做什么?”

青岑垂下手,“卑职在自保。”

里面的人“喔”了一声,执起筷箸,挑出一片姜丢出小窗,“主子不吃姜,难道不知吗?”

青岑没有异样,早已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

世子平日不挑食,但小伯爷挑食又难伺候。

里面的人慢条斯理地动了筷,没等下口,又丢出几块鱼肉,“谁送的膳?”

青岑权衡起利弊,深知小伯爷一叶知秋的洞察力,也不相瞒,如实答道:“是卑职托大奶奶送来的早膳。”

那人淡淡嗤笑,说了一句青岑听不大明白的话,“娶那女子,自找苦吃,不怕重蹈覆辙?”

随后夹起一块菱角细嚼慢咽,等吃得差不多了,浅呷一口汤,以锦帕擦了擦嘴角。

通过小窗,能清晰瞧见他食指上多出一枚翡翠银戒,衣袂的颜色也从新婚的赫红换成了紫棠,几缕墨发披在肩头,没有全部束冠,更像是夜里快要就寝的世子,仅以青玉簪半绾发髻。

若用轩然霞举还形容世子,那冶魅瑰丽就是对小伯爷最好的形容。

“小伯爷没别的吩咐,卑职先退下了。”

“且慢。”那人将托盘推出窗外,“青岑,卫湛是你的主子,我也是。主子让你开门,办不到吗?”

“抱歉,卑职只谨遵世子指令。”

“真当这机关术能一直困住我?”那人曲指叩了叩墙体,又走到窗前,叩了叩青石泥窗,漂亮的凤眼晦暗不明,难辨情绪。

卫湛,九次穿膛的痛,还不吸取教训吗?出卖过你的人,不该留在身边。

心里说着,男子以修长的食指戳破墙体一处薄弱,有泥屑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