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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袖对他狠心也就罢了,怎么会舍得丢下还那么小的宁宁呢?

萧叡把奶娘屏退,宁宁哭累了,坐在堆满被褥的柔软榻上,泪汪汪地望着爹爹,脸蛋都哭红了,满脸泪水,头发也乱糟糟,她鼻涕都哭出来了,自己抹了把脸,把脸上弄得脏兮兮的,一点都不像小公主,像个小乞丐。

宁宁现在哭歇了,只是还在哽咽,打哭嗝。

萧叡心疼得不成,给她擦脸,一擦她又哭了,小手揪着他的衣服:“娘,娘。”

像是在问他讨要怀袖。

萧叡自己都想哭了,他实在无计可施,就抱着宁宁,给宁宁唱怀袖教过的小调,好不容易终于把宁宁哄睡了。

他现在想睡也睡不着,御医倒是让他好好休息,他躺了一会儿,一闭上眼一忽儿看到他挑起喜帕之下怀袖的脸庞,一忽儿又想到怀袖死在他怀里的模样,半夜起来,呆坐在那也无济于事,不如做点事。

这几日堆积的政务也没做完。

过一会儿宁宁醒了,肚子饿,他命御膳房弄了一碗米糊,一碗香橙蒸蛋,亲手一勺一勺喂给宁宁吃,再哄孩子睡觉。

这他才一个人带孩子小半日,便觉得焦头烂额,明明怀袖说宁宁是乖娃娃,以往他看怀袖带孩子,他也不是全撒手不管,从没感觉又这样棘手过。

辗转煎熬到天亮。

萧叡抱着宁宁回蘅芜殿,为怀袖整理遗物。

蘅芜殿的女主人已经不在了。

只留下满宫仓皇的奴仆,他送给怀袖的这么多金银财宝,却不知道该把那些装进怀袖的棺柩之中。

宁宁回来本来很高兴,以为能见到娘了。

但是被爹爹放在小床上,她左看又看,都没找到娘亲,扁了扁嘴,又开始哭。

萧叡只得赶紧又把她抱起来:“莫哭了,要给你娘办丧事了。”

萧叡抱着她四处去看,他这才想到,怀袖既死意已绝,有没有给他留下一言半语呢?

萧叡翻看怀袖的首饰盒,在最下一格里,发现了一封被压在玉兔抱月钗下面的信。

他拿出来看,上书:绝命书

萧叡颓唐地坐下,拆开信看,怀袖字迹娟秀,笔锋宁静,既看不出悲怆,亦看不出不舍,像是在写一封极平常的家书:

【七郎,这是我最后一次称你为七郎。

你在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死了,是我大逆不道,欺君犯上,在此向您谢罪。

自八岁那年我进宫后认识您,迄今将将二十年,我从不曾问您邀功,只此一次,希望在我死后,请您将我送回老家安葬,让我魂归故里,落叶归根。】

萧叡心口绞痛,疼得几乎喘不上气。

怀袖这都死了,还在再捅他一刀,他想装作视而不见都不行。

她决绝地走了,还要他死后也孤零零地躺进皇陵。

萧叡一直在屋里,关上门独自待了大半日。

一日后,空的金丝楠木棺中装着凤冠凤袍,葬进了皇陵。

无人注意到另有一行人带着骨灰瓮,悄悄离开了京城,前往江南怀袖的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