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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思情最后说的这两段话,对吴四郎而言,比他今日一整日所见光怪陆离、所闻惊世骇俗加起来的震撼还要大。

这只公狐狸震惊地望着季思情,呆滞了好会儿后才颤声道:“竟然是……如此啊,如今的人间,已是处处有公道可讲?”

官府公门可为了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复仇而不计代价,这般世道,竟然也是存在的?!

“呃,倒还没有到处处都讲公道这么完善。”季思情连忙摆手,“不公平不公正的事情肯定哪里都会有的,除了人命相关这种大事,在外打工的女孩子要是只是吃点小亏被骚扰什么的,就不一定有人管……然后如果是像男女朋友之间、夫妻之间这种亲密关系,也经常有人和稀泥。”

“可以说我们的大部分同志会努力为受到侵害的公民争取公平公道,但不能说就已经能做到真正公道了——好歹咱们国家这么多人呢,连体制内都难免有害群之马。”

公狐狸胡乱地点了点头,心里面并没有因为季思情补充添加的解释平静下来。

他一觉睡过了五百年,对于时间流逝并没有太切实的真实感,末法大劫前的种种,于吴四郎而言便如昨日之事般历历在目。

世人都知公道好,如他这种山中野狐成精的妖修也知道。

奈何公平公道不过是理想中之物事,便如那些道学先生挂在嘴上的“三代之治”一般;不公平不公道,才是天下主流。

在吴四郎的认知里……公道二字,许多人都是没有资格说出口的,一说出来,就要惹人发笑,就要有无数人笑说话的那人大言不惭、不晓得自己几斤几两。

可听季君此时言语,如今这公道仿佛是人人都能说的,不公道的才是不能明说的。

“公道啊……”吴四郎呢喃着道,心中有某种强烈的悸动,让他几乎要说出一些绝不能说出口的话来。

季思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大明白这只公狐狸怎么忽然间表现得这么激动。

听到吴四郎下意识呢喃发出的声音,季思情若有所思。

她怎么说也是上过历史课的,当然不会对古代封建社会有多不切实际的幻想……这家伙反应这么大,难不成,古代生物(妖怪)之间,也存在欺压剥削?

想到郭判那个明明是地府判官,却是个彻头彻尾小人的家伙,季思情心头一动。

“说起来,吴四,还没有听你说过你以前的事呢,妖修是怎么修行的呢?”季思情道,“我就随便问问啊,要不方便的话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倒也无甚不便。”吴四郎强行镇定住心神,回道,“所谓狐鬼同途,有狐一族为月之属,蒙昧时便天然知晓借月华金露点灵;灵若成,便可以灵气灌体,修出类人道体,如人族修士般以人身修行。”

“哦——会有同样是妖修的前辈师长教你们修道吗?”季思情故作好奇地道。

吴四郎面露苦笑:“季君说笑了,我辈蒙昧时与山中野兽无二,不相互以为食就算不错,何来前辈师长庇佑。像我这般的小妖点灵时,还要寻个隐秘藏身处,若被心怀不轨的妖魔发现,怕不是要将我辈刚修出的类人道体一口吞下,以为大补。”

“嗯……”季思情脸色有点儿变,古时候妖怪之间的关系……似乎是赤O果果的弱肉强食关系,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习惯了丛林法则的妖怪把这种风气带到对待人类上面来,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难怪就没有像是阴间地府或是人间公门之类的机构,管理天下的妖修吗?”季思情道。

吴四郎意识到季思情似乎是在借机从他这里套话,不过他其实也没想着隐瞒什么,如今灵气复苏,青丘涂山氏重返人间只是迟早的事,爽快地道:“我狐门一户,倒是有个青丘涂山氏为天下狐族之首,只是那涂山氏高高在上,远在天边,与我等普通野狐也实在没什么相干。”

顿了下,吴四郎又自嘲地笑了下,补充道:“不瞒季君,大劫前我修道二百年有余,修出人身道体也有八、九十年岁月,如丘道长这般德高望重的玄门修士尚且尊重我辈,口称一声道友,可若在那涂山氏眼中,我也不过是个侥幸得道的野狐禅罢了。”

季思情再次“嗯——”了一声,脸色有点儿纠结。

守带监听器前的安姐也皱眉摸了下下巴。

若如吴四郎所说,古代高能生物(古代妖怪)都是一盘散沙,这还真是让人又松了口气,又觉得棘手……前者好在正国政府不用头疼又要去应付一个类似阴间地府的机构,后者棘手在想把这些古代生物统一管理起来可能会极其麻烦。

季思情这边尽职尽责地想着从吴四郎这儿获取情报,吴四郎却是坦荡地话说开了:“季君,我观你方才所问,莫不是这五百年大劫里玄门也出了些许状况,今时的人连青丘涂山都不知了?”

“呃……倒也不是不知道,就是不太了解细节,古籍里留下来的说法比较笼统。”季思情道。

吴四郎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想得知青丘涂山氏居然还要指望着从古籍里考证,他心里顿时有些不妙预感,道:“难不成……玄门传承已断?”

七部迟早是要告诉吴四郎他所寻找的丘道长有八成的可能性绝后的……承认玄门断绝也是早晚的事,季思情沉痛地点了点头。

吴四郎脸色骤变:“既连玄门都断绝了传承,那、那我那丘道友——”

“呃……我们查遍了从明中叶,也就是末法大劫百年后起,贵阳府周边县、乡、镇、屯的地方志,没有丘姓人家留下过记录。”季思情委婉地道,“不过姓氏不能说明什么,后代改姓,或是嫁出去的女子留下后代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就是找起来的难度会很大,请你理解。”

吴四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末法大劫,丘道友的寿数想来难以长久,没了玄门高人庇佑,一家一姓断子绝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吴四郎并不愿意相信以丘道友那样的道德品行,会连后代都留不下。

思虑再三,吴四郎双手握拳,朝季思情郑重地一鞠到底:“寻觅故友后人之事,还烦请季君多多用心;季君深恩大德,在下愿以丘道友所传玄门正宗心法为报。”

季思情&幕后监听的安姐:“(゜ロ゜)?!”

你一个狐狸精,居然懂得玄门正宗心法?!

事关重大,季思情再没有湖边闲逛的心情,急匆匆带着吴四郎返回分部。

安姐也压根没有吃独食的心思,立即联络总办告知此时,并麻利地通知各根部的同仁准时准点看教学“直播”……

一月十六日,下午两点。

贵安分部二楼视听室,在多个装载最精密型号高能探测器的监控器、以及与总办和全国几百个分部同时进行即时视讯摄像头前,主动拿出诚意的吴四郎端坐正中,传授起他从丘道长那里学来的玄门练气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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