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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英良留在原地没有动:“请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就在英租界。”

司徒威廉也起了身:“那咱们就出去吧,别让静雪在楼下老等着。”

横山瑛的心里打起了鼓。日本士兵是不能进入英租界的,可让他单枪匹马的去见厉英良,他也有点胆怯,万一厉英良真是个爱国人士,这一次是要诱他去死呢?

厉英良松开了他的手,站了起来:“我明白,不必担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为难。”

“好。”他思来想去,最后告诉司徒威廉:“我会在近期去见他。”

司徒威廉迟疑了一会儿,末了不情不愿的伸手和他握了一下:“也不算是合作……反正你一旦让我害人,我就立刻停手。”

司徒威廉没有告辞,仰着脑袋做了个苦思模样,最后一拍脑袋:“糟糕,差点漏了最重要的几句话。那个,厉英良还说了,为了表示诚意,他想出了个办法,能帮你抓住沈之恒。”

向着司徒威廉伸出手,他说:“祝我们合作成功。”

横山瑛吓得腿肚子几乎转筋:“他又有了什么新主意?上一次我听了他的话,结果险些全军覆没。”

他感觉自己成长了不少。

“那你自己去问他好啦,我就是个传话的。天要黑了,我得走了。”

厉英良听了这话,心里更有底了。司徒威廉只是个凡人,并且是个有弱点的凡人。自从和沈之恒交过锋之后,司徒威廉之流在他眼中,都简单得如同孩童一般,自己先前所经历过的那些明争暗斗,现在再看,也都幼稚得如同过家家一样了。

横山瑛看司徒威廉还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稚气,又盘问了他几句,也没问出什么内容来,便让人送他出去,回头又找来了黑木梨花,让她负责派人跟踪司徒威廉,倒要看看这小子的背后,是否真有一个厉英良。

“也没有总要,只不过是最近手头有点紧。静雪是阔小姐嘛,肯理我这个穷小子,就已经是我的荣幸了,我哪里还好意思委屈到她呢?随便吃吃饭跳跳舞,钱就都花光了。”

然而他没想到,黑木梨花竟然对他的命令提出了质疑。

厉英良来了一点兴趣:“你总向他要钱吗?”

“机关长。”她正色说道:“我认为我们应该向前看,不要再纠缠着沈之恒不放了。”

“唉,小事,不值一提。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也许是嫌我总跟他要钱,烦我了?”他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随他的便吧!”

横山瑛一愣:“你是在批评我?”

司徒威廉皱着眉毛,“嗯”了一声,还是感觉这事有点悬,而厉英良又问道:“你说你和沈之恒闹翻了,请问是为了什么呢?”

“不敢。只是,我想,我们还是没有胜算能够制服沈之恒,如果这一次再失败,那么整个横山公馆都要被人视为精神病集团了。据我所知,现在军部已经有人在批评您,认为您上一次是发了疯,其实并没有什么吸血鬼存在,都是您一个人设计出来的闹剧。”

“表面上是他认罪,事实上是日本人和他各退一步,互相放对方一马。你想想,是不是?”

“胡说八道!是不是闹剧,你很清楚!”

司徒威廉坐了下来,还是摇头:“他那么恨你,怎么会听你的话?你让他认罪他就认罪?”

“是的,我很清楚,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处呢?沈之恒现在显然无意继续报复我们,我们又何必再招惹他?我们当下的工作,应该是稳定局面,尽快组建新的政府。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甚至可以和沈之恒建立新的关系,他有名望,有身份,如果他肯支持新政府,那将是一场最好的宣传。”

“我把你杀人灭口,那么将来万一有一天沈之恒又回来了,谁来帮我?况且我有必要将你杀人灭口吗?难道你还敢把我们的合作宣扬出去?你不怕沈之恒找你算账?你自己想想,我有没有必要对你杀人灭口?”

横山瑛听她侃侃而谈,心里恨得要吐血——她当然有闲心说这种话,横竖她不是沈之恒的仇人,她也没有因为沈之恒担惊受怕、被人嘲笑。可他不一样,他只有抓到了沈之恒,把沈之恒的秘密公之于众,才能洗刷掉他的耻辱,才能证明他不是一名怯懦的疯子。

厉英良的声音很低,一字一句咬得清清楚楚。司徒威廉听到最后,却是一笑:“你这话啊,哄哄小孩子还行。我帮你去逮沈之恒?只怕刚逮住他,你就要将我杀人灭口了。”

还能把厉英良召回来,证明他也没有用人失察,他的忠诚部下绝非内奸。

他这回不会再拿沈之恒的秘密做文章了,他只要求沈之恒承认绑架自己和偷窃文件两项罪名,在日本人面前洗刷掉自己的冤屈。然后,他自有办法制造机会,让司徒威廉把沈之恒救走。到时候沈之恒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最好是离开天津永远别回来,而他可以说服横山瑛,让横山瑛和他一起佯装糊涂,放走这个魔头。到时司徒威廉若是也想走,那厉英良会送他一笔巨款和两张船票——他一张,金静雪一张;若是不想走,那更好了,将来这天津卫就是日本人的天下,而凭他厉英良在日本人那里的面子,给司徒威廉安排个肥差,还不是很轻松的事情?

横山瑛不信黑木梨花不知道自己的目的,所以她方才那一番侃侃而谈,全是故意的要气他。可惜黑木梨花不是他的老婆,否则他现在就要请她尝尝自己的老拳了。

他让司徒威廉做信使,替自己出面,去联络横山瑛。在寻求到横山瑛的帮助之后,他要和司徒威廉设上一计,诱捕沈之恒。沈之恒一旦落网,他厉英良就可以重新出面了。

横山瑛强忍怒火,让黑木梨花退了出去。

厉英良一口气把香烟吸到了头,然后掐灭烟蒂,开始低声说话。

他生出了一点直觉:这女人并非善类,背地里一定没闲着,也许已经排兵布阵,要将自己挤出去,把这个机关改成黑木公馆。所以他也得赶紧行动起来,要在短时间内做出些成绩,把黑木梨花的风头压下去。

司徒威廉低头看着他:“那你有话就一次说完,别这么一句一句的逗我。我是为了静雪来的,不是为了你来的。”

横山机关长带着两名便衣保镖,前往了英租界金公馆。

厉英良这回没起身:“我还不至于坏得这样没水平。放心,这回你不但不会得罪他,甚至还能在他面前邀个功。”

他要赌一次,就赌司徒威廉所言非虚,赌厉英良依旧忠诚于他。

司徒威廉登时站了起来:“我犯不上为了你再去得罪沈之恒,告辞。”

他是乘着夜色而来的,租界内已经恢复了灯火通明的旧观,只是街上难民还多得很,堵着道路,也堵住了他的汽车。后来他索性下了汽车,带着保镖一路步行,走到了金公馆。

厉英良告诉司徒威廉:“蒙沈之恒所赐,我现在成了日本人的眼中钉,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我若是想改变这个局面,就还要从沈之恒身上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