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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别,你肯定认识。”

楚畅的背景音很吵,赵以川顺手开了免提放在桌面,递给裴哲一杯水。

对方说了几个有些陌生的名字,但赵以川很快想起来了,这些都是以前一起在芝加哥留学的小圈子里的“朋友”。

赵以川看裴哲意兴阑珊,斟酌着找理由:“算了,我晚点还要加班干活。”

楚畅:“靠,你也要加班?”

看来裴哲刚才拿这个当过借口,赵以川眉梢微抬,表情戏谑。

裴哲专心地研究空气炸锅。

楚畅狐疑地问:“大过节的,真加班假加班啊?”

“下次,下次一定。”赵以川哄着楚畅,“知道你为我好,实在抱歉,最近手里案子太多,过完节又要连开三天庭……今天确实没时间。”

“行吧行吧。”楚畅喜欢社交但不强迫人,叹了口气说,“要不怎么说你和裴哲,哎,你们两个工作狂凑成一对,我都不奇怪。”

忽地口干舌燥,为他说的“一对”。

赵以川应付了两句,楚畅却像找到他的把柄似的又开始调侃,追问他和裴哲怎么突然领证了,到底怎么想的……但赵以川还没多说什么,裴哲抢先一步抓起电话按了挂断键,再倒扣在桌面。

室内一下子安静极了。

小餐桌空空荡荡,半小时前的温馨烟火气骤然烟消云散。

是梦就会醒,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

“……我没说什么吧。”赵以川小声地为自己辩护。

嘴唇干燥,裴哲下意识地抿起,舌尖挨着唇缝一小圈,蚊子似的哼:“没。”

他泄气般往小沙发上坐,整个人陷进一片橙黄,温暖颜色却并不让裴哲看上去柔软,他像竖起浑身的刺,要在狭窄空间和赵以川隔离。

很委屈的样子,赵以川忍不住更轻地说:“你怕我答应他啊?”

裴哲冷哼。

……居然承认了。

赵以川忍着心花怒放,声音却控制不住愉快地变得轻飘飘:“我跟他们又不熟,去什么?自讨没趣,还不如加班……哦对了,上次买了点椰子糖,很好吃,我去装点待会儿你放车上——免得哪天低血糖。”

“你知道我低血糖?”裴哲问。

赵以川心跳差点骤停,一时无言。

他又多说多错了。

学生时代一起读书、异国他乡建立的联络既脆弱又坚固,可赵以川和裴哲都与他们格格不入,是圈子里的“异类”。他是因为眼光高,瞧不上这群败絮其中的富二代,不乐意玩在一起就自己刻意缺席了大部分聚会。

而裴哲……

裴哲有个外籍男朋友,一直不合群。

圈子太小,大家都知道裴哲当时分手的前因后果,不仅不同情,还把这段狗血故事当做下饭菜咀嚼多时——裴哲不想理他们,很正常。

而关于低血糖,赵以川总不能说:你去纽约找Fran他不见你,你喝多了在街边吐得一塌糊涂,是我把你扛回去的。

你半夜低血糖犯了,吃我买的比利时巧克力还嫌太甜。

说好了要赔,结果现在都没还我。

他算看出来裴哲根本是忘了,这算不算自我保护?选择性隐瞒最丢脸最狼狈的一段记忆,从未受伤的高岭之花总比淋雨的狗尾巴草好一些。

赵以川不提了,最后说:“低血糖又不稀罕。”

“哦。”裴哲受这通电话影响兴致不太高,他站起身,“算了,我先走了。”

赵以川却几乎条件反射:“我给你看个东西。”

裴哲略一抬下巴。

赵以川只想试着留他,没想到奏效了。

他硬着头皮思索自己家里还有什么能让裴哲眼前一亮的玩意儿,大脑高速运转时余光瞥过金丝熊窝。他默默地给金丝熊道了个歉,将它从一堆木屑里薅出来。

“这个。”赵以川说。

全在意料之外,裴哲和那只黄白色的熊面面相觑,都一脸懵。

金丝熊平时不和赵以川肢体接触,现在忽然被吵醒,大约以为快死到临头了,惊恐无比缩成一团,把脸都埋进了肚皮里。

小动物的动作让裴哲有了兴趣,他想摸一摸,伸出手又不知该碰哪儿。

于是讪讪地收回,裴哲没话找话地问:“挺可爱的,叫什么?”

“赔钱货。”赵以川说。

裴哲:“……啊?”

赵以川耳朵一红,电光石火地明白过来。

他飞快解释:“不是跟你姓的意思,它就、一开始就叫赔钱货。”

裴哲:“……”

越抹越黑,完蛋。

赵以川觉得自己今天大概被裴哲做的萝卜肉丸药傻了,舌头不受控制。他把赔钱货金丝熊往兜里一揣,懊恼地转移话题:“要不,我送你下楼开车——”

“赵以川。”裴哲喊他时后两个字总很轻,像一片羽毛,轻描淡写飘在水面。

涟漪缓慢扩散,一圈一圈地荡漾。

赵以川预感不妙地说,干吗。

裴哲用手指点了下从他口袋里探出脑袋的金丝熊。

“你这人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