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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 顾晚卿被黑衣人扔入了冷寒冻人的江水里。

下沉弥留之际,纵身入水的卫琛找到了她,将她从江水中捞起。

随后他们在附近村落借住了一日, 便带着顾晚卿赶回了帝京。

卫琛寻了全帝京最好的大夫来为顾晚卿诊治。

饶是如此, 顾晚卿还是昏迷不醒,如今已是第三日。

卫家的危机虽然解除,可帝王心,深不可测。

此番折腾, 也并没有让卫家全身而退的意思。

卫太尉揣测圣意, 自己主动辞官隐退, 连带卫贤的官职也削了下去。

终于龙颜大悦,谋反一案总算了结。

如今卫家, 也就只剩下卫琛一人, 在朝中身居要职,位高权重。

京中无不有人惋惜,觉得卫家平白遭此一劫, 失了不知多少荣华富贵。

可卫太尉却庆幸,放下名利权势,保住了全家老小的性命。

足够了。

今日卫府上下便要举家搬离帝京,去渝州安家落户。

卫琛在顾晚卿床前守了足足三日, 她迟迟不醒,他只能暂时离开,去城门口送父亲和叔父姊妹们。

临近晌午,卫琛才送走了卫家老小,急匆匆赶回丞相府。

刚进府门, 便见昭澜匆匆忙忙迎面而来。

看见他, 昭澜加快了脚步, 脸上难得露出喜色:“夫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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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琛赶去见顾晚卿时,她正靠坐在床头,小脸微侧,低垂着浓密长睫,一动不动像一尊精雕细刻的玉塑。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看上去又哀又愁。

“卿卿。”卫琛放轻了脚步,声音略微沉哑。

顾晚卿闻声,长睫颤了颤,徐徐抬起。

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定定看着卫琛,“……阿锦。”

她的声音听着艰涩,似从遥远的地方飘来,令卫琛心头轻微一颤。

他走近,低低应下,随后情不自禁地倾身,将床上神情哀伤的女子揽入怀中,“是我不好,回来晚了。”

“这些时日……让你受委屈了。”

顾晚卿在他怀中愣怔了片刻,方才后知后觉地回抱住男人的腰,力道慢慢收紧:“阿锦……”

这个怀抱真实又温暖,终于将顾晚卿从惨痛的回忆深渊里拉了上来。

她冰凉的身子,逐渐开始回暖,“……我想回家看看我爹娘。”

自从清醒以后,顾晚卿便一直坐在床上冥想,一动不动,不吃也不喝。

霜月同她说话她也不应声,木着瓷白的小脸,一直在整理自己的记忆。

前世种种全部记起以后,顾晚卿胸口一直胀涩难受,不断有泪意汹涌,全都被她憋了回去。

顾家的变故令她痛得撕心裂肺,荀岸的背叛亦是。

她难过了很久,恨自己今生蠢笨,连家仇都没能记起来,还曾傻兮兮地想要跟仇人再续前缘。

后来,顾晚卿又万分庆幸。

老天爷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还能再见到父母双亲,兄弟姊妹。

思绪一点点理清后,顾晚卿开始想念卫琛。

她久违地开口,询问霜月卫琛的去向。

霜月说,卫琛出城送卫家老小离京,可能要耽搁些时辰。

于是顾晚卿耐着性子等了大半个时辰,霜月实在看不过去了,这才让昭澜去给卫琛传话。

没想到昭澜还没走出府门,卫琛便回来了。

-

顾晚卿的话令卫琛恍惚了片刻。

随后他沉声回应她:“好,我让昭澜安排马车。”

他甚至都没有问顾晚卿缘由。

卫琛身上有寒梅的冷香,是顾晚卿最喜欢的味道。

她在他怀中靠了许久,直到心绪宁静,方才再次出声:“荀岸死了吗?”

顾晚卿记得在船上被黑衣人扔入江中。

后来发生了些什么,她不知道。

眼下只想知道荀岸是生是死。

卫琛从抱住她起,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修长匀称的手正轻抚着顾晚卿的青丝。

蓦地听到“荀岸”这个名字从顾晚卿口中说出来,他错愕了一瞬。

不过也只是一瞬,卫琛便平静下来。

早在很久以前,荀岸就告诉过他,顾晚卿记起了前世的事,失去了今生的记忆。

那时荀岸还笑说连天道都在帮衬他,给他一次和顾晚卿重新来过的机会。

不过卫琛一直装作不知道,也没去问过顾晚卿。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称呼沈复生为荀岸。

所以……她现在是打算和他坦白,拥有前世记忆这件事?

就在卫琛沉思之际,顾晚卿从他怀中仰起头来,巴掌大的脸精致漂亮,肤若凝脂,白皙胜雪。

此刻正俏生生地望着他。

“荀岸,他死了没有?”女音沉沉,又问了一遍。

卫琛这才聚拢了思绪,低低应她:“让他跑了。”

顾晚卿拧了下秀眉,没说什么。

她松开了拥着男人的手,要下床,洗漱更衣,回太傅府探亲。

见她神色从容,不露心思。

卫琛诧异了片刻,迟疑地开口:“你想让他死吗?”

“当然。”顾晚卿回答得没有半分犹豫,“若是老天有眼,让他死在我的手上,那便最好。”

“若老天无眼,让他死在别人的手上……”

“倒是有些可惜。”

卫琛愣住,目光复杂地看着起身去穿衣的顾晚卿:“卿卿,你……”

“我全都想起来了。”顾晚卿慢条斯理地穿上了外衫,回头看向愣在床前的男人,“阿锦。”

“荀岸他害了我顾家满门,我说过的,就算做鬼,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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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晚卿回太傅府小住了三日。

袁氏从没觉得她这般粘人过,仿佛分开了几辈子,思念溢于言表。

且霜月还好几次看见夜深人静时,顾晚卿抱着膝盖坐在床头低低啜泣,问她怎么了,只摇头笑笑,说没什么。

霜月想,小姐应该是做噩梦了。

自从姑爷将小姐平安带回丞相府,小姐昏睡后苏醒,她便觉得她与过往有些不同。

性子似是又变了,沉静许多,身上添了一丝阴郁,连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时,那双含水的杏眸都是凉凉的。

仿佛一个阅尽千帆,看破世俗红尘,活了很久很久的世外人。

如今卫太尉辞官隐退,卫家之势,也算去了大半。

卫琛上头两个兄长,也被削了官职,并在父亲的授意下,向圣上自请戍守边疆。

如此,卫家这次劫难,才算安稳度过。

卫琛如今是卫家在朝中唯一的依靠,卫家之冤情和屈辱,他必然要加倍奉还给安王。

恰好顾晚卿要回娘家省亲,呆上三四日。他便用这三四日的时间,将安王陷害卫家忠良的证据,以及以往安王暗地里干的那些勾当的证据,一并呈交给了圣上。

只可惜,卫琛这些指证,还不足以让陛下对安王完全失望。

所以他只能不计前嫌,同定王联手。

呈递了安王并非圣上亲生血脉的相关证据。

短短三日,顾晚卿在太傅府陪伴父母,两耳不闻窗外事。

殊不知整个帝京都在这三日间变了天。

昔日备受圣上宠爱的安王,被下令处以极刑,连同安王的母妃也被赐了三尺白绫,对外只说暴毙身亡。

算是给皇家留足颜面。

所有人都以为,安王是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才会惹怒龙颜。

只有卫琛和定王赵宣知晓其中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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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赵渊的母妃乃是当今陛下后宫里最受宠的那位。

其风头早已盖过皇后,最得圣心。

约莫爱之切,所以恨之深。

得知赵渊不是自己所出,那昔日浓情蜜意的君王一颗心近乎冷透。

卫琛听闻,陛下得知此事后,曾在自己的寝殿中独坐了一宿。

翌日才下的诏书,赐死了赵渊的母妃,将赵渊处以极刑。

帝王无情,本就是人生常态。

卫琛领旨去狱中提赵渊时,对他竟还生出了淡淡一丝怜悯。

不过一想到卫家满门,险些葬送于赵渊之手;以及前世的太傅府上下百余口……

下令行刑时,卫琛的声音又冷又坚定。

安王府被抄家,男丁充军,女眷贬为奴籍,或是军中充妓,一时间全府上下哭声一片。

唯独安王侧妃楚挽月,平心静气地坐在妆台前梳妆,一脸安然,似是不畏生死。

顾晚卿在太傅府侍奉双亲整整三日,方才重振旗鼓,从前世惨烈的记忆中振作起来。

这三日,顾晚卿想了许多。

如今局面与前世截然不同,太傅府安在,父母双亲,兄弟姊妹亦安然无恙。

她若想开一些,可以放下仇恨,与家人、朋友、爱人,安然度过此生。

可她辗转三日,还是放不下。

即便今生一切都没有发生,可是前世的惨剧,却总也夜深人静时,在她梦中上演,一遍又一遍,成了梦魇。

顾晚卿不想带着愧疚、仇恨,过完此生。

所以她选择了报仇,一定要手刃荀岸,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卫琛已经替她解决了赵渊,那荀岸,理应她自己解决。

可如今,荀岸藏了起来,谁也不知道他现在何处。

所以顾晚卿思来想去,让卫琛暂时留下了楚挽月,将她囚在了丞相府中。

因为她坚信,楚挽月便是荀岸身上的软肋。

前世他便是为了她,背叛太傅府,背叛她,害了她顾家满门。

今生,她不信荀岸在得知楚挽月要被发配边疆充妓的消息,还能隐忍不发,继续藏躲。

她赌荀岸会来救楚挽月。

所有才用楚挽月作饵,要引荀岸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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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琛并未多言,他知顾晚卿眼下正被仇恨笼着,无论他说什么,她可能都听不进去。

既然她认定荀岸会为了楚挽月而来,那他便从旁协助便是,听凭她的安排。

两日后,荀岸仍旧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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