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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知晓的喜欢,就让它静悄悄的。

和秦厌一起回国合作后,距离被迫缩短,好像一伸手就能随时触碰。

“没想到你们竟然凑到一块去了。”老赵来公司谈合作的时候感慨,“我还记得当初你俩认识归认识,连个微信都没加,还是我去帮秦厌要的。”

谈起青葱往事,谁不微笑。

“啊,我还记得,当时我看见闻盈给你的备注,什么仕英学长秦厌,给我看傻了,那叫一个生疏礼貌,我还以为你们很熟呢。”老赵笑,“闻盈现在给他的备注早换了吧?”

可能老赵是最早看出他们确实有点悬而未决的张力在,不过他们都掩藏得太好,兜兜转转,这猜测可能也几度升起又打消,直到他们确实在一起做事才落定,即使他们还没在一起,仍然有点调侃。

闻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点开联系人给他看。

“哎哟卧槽,”老赵怪叫,“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牛的。”

秦厌就看着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很淡地微笑。

和熟人合作有时会省心很多,彼此是打算长期来往的,信任和默契早已建立,只要在关键问题上定下基调,后续就会有更高的效率。和老赵商量完,秦厌和闻盈比平时还要轻松许多。

“我待会还有点事。”闻盈看了看时间,把手边的文件都整理一遍,“待会你把东西带回去吧?”

她说着,伸手,把东西递给秦厌。

秦厌正好也在理东西。

他没有立即说话,只是加快了手头的速度。

闻盈的手伸在那里稍微等了一会儿。

“算了。”她说,“我就放在这边吧,你待会带上就好了。”

她把东西放在桌上,收回了手。

秦厌手边的东西刚好整理完毕,伸出手去接,和她在半空中错过。

他微微怔了一下,偏头看过去。

他终于伸手,可她已经放下。

“先走啦。”闻盈拿上挂在椅背的薄风衣,挽在小臂上,踩着硬底皮鞋轻巧地走到门边,背影一如从前般纤细笔直,带点窈窕袅娜的弧度,旋开门把手,偏头看他们了一眼,很轻淡地微笑,“明天见。”

“没想到你们俩竟然真的在一起了。”后来关系官宣,娇娇女第一时间打电话来,她现在已经不是心直口快还有点天真的小女孩了,跟着妈妈在公司实习,和闻盈联系得虽然不多,但关系仍然还不错,“我本来以为你们有点什么,可后来看着又不像——你那时候看起来就不像是喜欢秦厌的样子嘛。”

倒是秦厌,当时就又是请客,又是来问联系方式,时不时和闻盈打招呼,娇娇女看着就觉得有点问题。

可那时候大家又都知道秦厌喜欢阮甜,她就不太确定了。

现在两个人在一起了,她就可以直说了,“我就知道当时他对你那么殷勤,一准有别的心思。”

闻盈听了有点想笑。

很多事情他们谁都没有对外说,也不方便告诉别人,因此究竟是谁先有别的心思,在别人看起来竟然完全颠倒。

“其实是我先对他有好感的。”她终于承认。

“你们这是双向奔赴。”娇娇女在那头笑,“这样多好啊?你们都是那种很冷静的人,很理智,这么多年互相磨合,想清楚了、确定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关系,然后才在一起,以后就不会太后悔。”

闻盈握着手机没有立刻说话。

“其实我也没有想得很清楚。”她低声说,“可不试试总不甘心。”

当一段恋爱关系确定后,原本再怎么熟悉的人,也会发现从前还留着许多心照不宣、自己都没发现的余地,压缩、再压缩,好像变得更亲密。

“我这个名字是我母亲取的。”秦厌坐在阳台上和她闲谈。

入夜的风微凉,洗完热水澡浑身热意融融,坐在阳台上有种非常清爽惬意的感觉。

闻盈从浴室里走出来,理着刚吹干的头发,让那些有些凌乱的发丝柔顺地垂落在轻滑的睡裙上。她看向秦厌。

“我之前就想问你,”她说,“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像是父母会给子女起的。”

“厌”。

谁会给自己的孩子起这样的名字?

“你可能知道我母亲过去的事。”秦厌把手搭在靠椅扶手上,姿态难得放松,抬头看她走过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她那段时间精神状态不太好,她亲手放弃了她自己坚持了很多年的事业,忽然之间我们有了很多朝夕相处的时间,但这并不能让她的心情变好。”

意识到自己可能没有自己所想的那样有天赋,愤而放弃自己曾经为之奋斗的事业,回到冷清的家里,每天只和保姆打交道,唯一能交流的只有懵懂无知、偶尔还会哭闹的孩子。

“她开始对我提出更多更严格的要求,反正她现在有充足的时间来确保我会尽全力执行。”秦厌说着,顿了一下,“可我总有时候不能达到她的要求,她会很严格地惩罚我。”

秦董乐见其成,他也需要一个优秀的孩子。

可谁都没想到,那时候秦夫人看起来还算正常,可实际的精神状态相当差,那些管教里不仅有对孩子的期待和爱,也有很多混乱转嫁的恨和厌恶。

“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些比较严重的事,他们才意识到不对劲,送我母亲去疗养,后来才慢慢变好。”他简明扼要,没有说那究竟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导致了这些变化,只是很淡地勾了一下唇角,但没有什么笑意。

闻盈伸出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温热覆盖着冰凉。

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追问,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内敛又温柔。

“没事。”秦厌反手握住她的手,反过来安抚她,勾唇轻轻笑了一下,这次总算有点笑意,“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差点都忘了。”

闻盈轻轻抚了抚他的面颊,像是在安慰不安的小猫小狗。

秦厌有点想笑。

其实他还没有说完,但又犹疑是否应该说下去,不仅是因为过往有太多阴霾,也因为他捉摸不透闻盈究竟是否想听。

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闻盈都会很安静耐心地听下去,给他反馈和安慰,也绝不会擅自把他的私事说给任何人听。

可正是她这样耐心又温柔,他越是很难确定她恬静的面容下究竟是些什么样的情绪,她想听吗?她会不开心吗?

有时秦厌越想靠近她,就越恐惧靠近,越想在她面前维持那些从前未执着过的精英形象。他希望闻盈看到的是完美的秦厌,他害怕有一天闻盈会发现他并没有她所想的那么好。

秦厌低着头,看着掌心纤细白皙的手,微不可察地苦笑。

明明离得那么近,有时却又那么远。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就连秦厌曾有些担心永远会挑拣的秦夫人,似乎也对闻盈比较满意欣赏,并不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其他人更是只会祝福。

仿佛所有人都看好他们在一起。

不过在这样的花团锦簇下,偶尔当然也会有一点杂音。

“……那时候我就想,他们俩的关系可真是好啊。”宴会时,有自称是秦厌熟人的陌生人和闻盈搭讪,半真半假地叙述着那些闻盈未参与的往事,“闻小姐,不瞒你说,在认识你之前,我们都以为最后秦厌会和阮甜在一起的。”

在别人感情正浓时提到前白月光,或多或少总带了点恶意,这恶意或许并不来自利益或仇恨,只来自莫名。闻盈已习惯这样的恶意,她甚至不需要分辨。

“是吗?”她微笑,纯属礼貌,掩盖了所有不明的情绪,像一尊精致完美、毫无缺点的雕像,“关于会和秦厌在一起这件事,我自己也有点意外,可见世事确乎无常。不过这似乎也正是莫测人生的一点趣味,是不是?”

她含笑望着对方,安静而礼貌,目光并不锋利,但足够坚定冷静,是那种让人看了会意识到她的意志完全无法被别人的言语动摇的眼神。

“闻小姐说得有道理。”对方在她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地点头附和,见好就收,似乎也明白她的不好招惹,很快就找了别的借口离开。

闻盈望着那人匆匆离开的背影,很浅地笑了一下。

她并不是很生气,也并不怎么为那人说的话而感到心酸嫉妒,因为对方所绞尽脑汁暗示的所有事,她都在曾经的岁月里反反复复地想过了很多遍,再深的执念、再痛苦的酸涩,也会淡忘。

她其实也不会被挑拨到,因为如果秦厌是不值得她喜欢的人,这么多年里她总会发现,然后决然地远离,根本走不到今天。她是相信秦厌的。

她现在心情平静,甚至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甚至还隐约感受到了那么一点好笑,她确实笑了一下——对方那么卖力地想勾起她心里的酸涩和不满,可那人完全不知道她和秦厌走到这一步究竟有过多少情绪管理的努力。

可是这短暂的忍俊不禁后,闻盈忽然又不笑了。

很莫名的,她静静站在那里,望着窗外蓝天白云多静谧,心里冒出一种奇怪的预感——也许她和秦厌并不能走得很远。

然而等到下一秒有人找她,呼唤她的名字时,闻盈转过头去应答,又很快把这转瞬即逝的想法忘记了。

结束一段堪称盛大的恋情并不容易。

为人生的十年画上句号,更是一种相当漫长的痛楚。

当身边的社交圈全都知道你和前男友的感情纠葛,当所有人都以为你们是神仙爱情情深意重,当每个人都真心认为你们天造地设彼此般配,那么分手就变成了一个只有当事人自己可以理解的行为。

“我真是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些什么。”闻爸爸大皱起眉,“当初秦氏出了那么严重的问题,人人都想往外面跑,另谋出路,你非要往里面栽。现在好不容易做出成果、苦尽甘来了,你又要走了。”

在闻爸爸看来,闻盈的选择实在是太冒险、太冒险了。S市的机会再好,目前也只是个“机会”,到底能不能成功尚未可知,而闻盈如果留在秦氏集团,虽然话语权暂时不可能超过秦厌,但以他们的默契和信任,完全可以携手创造更大的版图。

这当然也是认识他们的绝大多数圈内人的想法,闻盈已经听很多人说了很多遍。

但闻爸爸显然更难应付一点,因为他不仅是圈内人,而且还是她亲爹,可以刨根究底,“你们真不是吵架闹别扭了?以后消气了还会复合吧?”

这也只能是亲爹才能这么问。

闻盈又好气又好笑。

其实闻爸爸也知道自己问得没道理,闻盈从小学三年级就再也没闹过脾气,绝不可能做出拿自己的事业闹别扭的事。

可这也太突然了。

“秦家那边就没说点什么?秦厌也没来找你和好?”闻爸爸不死心。

其实闻爸爸也并不是多稀罕女儿和秦厌结婚,但还是那个理由……这也太突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