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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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便没有不透风的墙。
京城中, 更没有传不出去的话。
圣上一口气下了两道赐婚的圣旨,由总管太监领着小黄门一家一户的上门宣旨。
这事,没一个钟头, 便在京城中传开了。
迟兮瑶昨日在崔珝府上闹了个大乌龙,今日一整日都蔫蔫的,除了去给建宁大长公主请安外, 连卧房都不曾出过。
到了深夜,她早已沐浴更衣准备睡下时, 长公主府的院落却突然热闹了起来。
几个被建宁临时派来照顾迟兮瑶起居的下人,远远地站在院子里便高兴地喊了起来。
“郡主!郡主!您快些打扮打扮, 长公主让您去一趟前厅。说是宫里来人了!”
迟兮瑶有些懵,明明昨日她才进过宫, 今日宫里怎会又派人来了?
但是她也不敢耽误,连忙招呼橘若为她找了件春衫,换上了便急匆匆跟着家丁去了前厅。
她赶到时,建宁正同曹得财闲聊着。
见她来了,曹得财站起了身, 笑意盈盈地弯起了兰花指:“给郡主请安。咱家啊,这次可给郡主带来了天大的好消息呢!”
迟兮瑶捏了捏自己的衣摆, 走上前去,分别向建宁和曹得财行礼问安。
而后, 她眨巴着眼睛,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公公, 是何事?”
昨日建宁大长公主才在酒宴上与皇帝争执过,今日便会有好事发生?
她说什么也不信。
“陛下亲自赐婚的好事!”
曹得财噗嗤一下, 用手轻轻捂了捂嘴, 突然高声道:“圣旨到, 郡主请跪下接旨。”
迟兮瑶蒙头蒙脑地跪了下来。
接下来的内容,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满脑子里全是陛下亲自赐婚六个字。
这六个字,在她十岁那年也在她耳边响起过。
那一次,皇帝将她赐给了北境边陲小国,乌兹。
那里民风彪悍,男子们更是行为放荡而粗旷,听说礼节也与大梁完全不同,兄终弟及,父死子继,是常有的事。
迟兮瑶吓得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敢出门。
不过后来没过多久,那个小国便灭国了。
但这事,也让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活在噩梦中。
怎么时隔七年,她这位高高在上表舅舅,又想起她了吗?
这次是又要将她嫁去哪个弹丸之地?
迟兮瑶原本就不怎么安稳的一颗心,又一次忐忑了起来。
崔珝此次大败北戎人,让整个北境都至少能安稳五十年,难不成,是北戎人来降,又要求娶公主郡主?
怎么每次倒霉的都是她啊!
迟兮瑶低着头,半点也没将曹得财的话听进耳朵里。倒是自己在脑海中,上演了一出昭君出塞,与家人生死分别的戏码。
她想着想着,差点便要将自己给想哭了。
曹得财念完了圣旨,却半晌也不见迟兮瑶领旨谢恩。
也微微愣了愣。
他提醒道:“郡主,郡主?该接旨了!”
迟兮瑶这才回过神,木讷地领旨谢恩,表情麻木的将圣旨握进了手里。
她甚至,还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曹得财也有些发懵,按理说这事,应当值得高兴啊,怎么今日他一连宣了四道旨意,接旨的人各个神情诡异?
“郡主怕是,激动坏了,一时忘了该谢恩吧。”
为了缓解尴尬,他抿着嘴,笑了笑。
迟兮瑶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但是也不能怠慢他,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是高兴坏了,所以刚刚有些失神。”
曹得财放声一笑,他自然也是希望迟兮瑶幸福美满的。
“确实是应当高兴,陛下还特地为您挑选了封号,端淑,下月初五便会为您行正式的册封礼。”
“打今儿起啊,咱家倒是要瞧瞧,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背后嚼舌根,说您不是正经八百的郡主。”
嗯?迟兮瑶没想到还有封号一说,脱口而出问道:“不是赐婚吗?怎么还赐封号?”
曹得财一听,眼角的笑意更深了:“所以说这事,是天大的好事呀。陛下为您和定北侯赐婚,还为了增添喜气,给您和定北侯分别赐了爵位。这叫,三喜临门。”
听到定北侯三个字,迟兮瑶的心,忽得一紧。
京城中,并无定北侯府啊!
“定北侯?”
“是啊!崔少将军能征善战,此次与北境平叛,立下了不世之功。陛下早就说要给他赏赐,却一直又找不到合适的。这次,估计是想着崔将军要迎娶郡主,身份也应当与郡主相配才是!”
这下子,迟兮瑶更加发懵了。
“是崔珝?”
听她这么问,曹得财也被问住了,这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的,可不就是崔珝二字吗?
“正是崔将军。郡主方才没有听仔细吗?”
迟兮瑶手中紧握的圣旨,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与她一样不敢置信的,还有建宁大长公主。
她的脑海里反复的重复着昨日皇后的话。他们都在怪她当年的所作所为,他们都怪她棒打鸳鸯,怪她害了崔氏满门。
今日又怎么会,将迟兮瑶赐婚于崔氏。
建宁的步伐凌乱,蹒跚着走到迟兮瑶身边,捡起了她落在地上的圣旨,就着昏黄的灯光,一字一句的又看了一遍。
二十年前,乱了的命运齿轮,似乎在这一刻,被人强行拨动了回来。
建宁手握圣旨,久久不言。
曹得财还要回宫复命,福了福身,告退了。
整个大厅之中,只余迟兮瑶和建宁祖孙二人,手握圣旨,互相对望。
“瑶瑶,你想嫁吗?”建宁伸手,抚了抚迟兮瑶微微有些凌乱的发丝。
她的眼中,氤氲着水汽,不复当年模样的脸上,尽是不舍与慈爱。
同样的话,她在二十多年前也曾经问过。
可那时,她终究没能阻止容英嫁进英国公府。
而这一次,若是迟兮瑶说一声不,摇一下头,豁出命去,她也要阻止。
迟兮瑶摇了摇头,有些为难地咬着嘴唇:“祖母。我也说不清楚,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嫁。”
“他是个很好的人,是哥哥的朋友,而且也一直在帮助我。”
“可是,可是我很害怕。若是我嫁给了他,他日后像父亲一般,偷偷养了外室,或是娶好几房妾室。那我该怎么办啊?”
对于迟兮瑶而言,嫁给谁,嫁不嫁,都不是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是她不想步她母亲的后尘。
建宁揉了揉迟兮瑶的脑袋,有些不忍,又有些不舍:“生为女子,嫁人便是第二次投胎,须得睁大了眼睛,好好瞧瞧。”
“若是你对他不满意,或是察觉到他有任何不妥之处。这圣旨,咱们不接也罢。”
她伸手,将迟兮瑶揽进了怀中。
建宁这一生,前半生过得恣意洒脱高傲任性,后半生接连丧夫丧子丧女,最终成了个孤家寡人,余生都在无尽的孤独之中度过。
在这世上,她也只剩下迟兮瑶和迟沐炀两个牵挂了。
“祖母从前不在你们身边,很多事情力不从心,只能嘱咐你们谨小慎微小心行事。如今祖母回来了,定不会再叫人欺负了你。”
“这崔珝若非良配,老身便是拼了命,也要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迟兮瑶也忍不住地落了泪,含泪点了点头。
好似又想起什么似的,多了句嘴:“可是,我觉得,他应当不是父亲那样的人。”
“他是个很好的人。”
至于有多好呢?她也说不上来。但是她就是觉得,崔珝似乎和京城中的那些纨绔子弟不一样。
郑容爱好诗词歌赋,却并不为了求取功名,只是为了与女子花前月下附庸风雅。
卢霖喜好骑射,但却不肯上战场保家卫国,只为了在马球场上引女娘们尖叫呐喊。
瑞王世子精通丹青,却从不曾画过大梁的大好河山,他的笔下只有美人。
而崔珝不同,崔珝爱剑,爱骑射,却更爱大梁的疆土、更爱大梁的子民。
他虽然一贯冷酷无情,看上去不近人情不好相与,可是他的心却是柔软的。
迟兮瑶摸了摸圣旨上滚烫的红印,抿了抿唇,好似下定了决心。
“圣旨已下,我便赌他,是个良配。”
建宁没再说话了,她的思绪拉的很远很远,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容英出嫁的时候。
容英也是这般模样,心中没有底气,嘴上说着:“女儿已失身于他,还有了身孕,岂能去祸害崔大哥。我还能怎么办,只能赌他是个良配。”
她那时一时的心软,竟将自己的女儿亲手送进了虎狼窝。
想到这,建宁便恨得牙痒痒。
现下她已回京,从前的恩恩怨怨,也是时候该清一清了。
建宁连夜,便将这些年安插在英国公府的暗探招进了长公主府。
──
第二日清晨,迟兮瑶很早便起了身,早早便梳洗装扮完毕。
昨日才领了圣旨,今日她须同大长公主一同进宫谢恩。
按理说,应当是有英国公府派人同她一起进宫的。
可昨夜赐婚的消息传进英国公府时,迟老夫人竟突然中风了。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她气坏了身子。
与他们一同进宫的,还有昨日也被赐婚了的卫国公府六小姐和晋王世子。
几家的马车竟在宫门口不期而遇了。
迟兮瑶今日穿了身素雅的衣裙,并不十分显眼,但胜在颜色清秀衬得人更加高贵典雅。
寻常大臣的车驾是不允许驶入皇城的,是以几人都在宫门口下了车,步行入宫。
迟兮瑶搀扶着建宁大长公主,走在了最前面。
晋王世子同卫国公六小姐身为晚辈,自然走在了他们身后。
一路上几人并没有说话,只自顾自的走着。
行至云霄殿前的石拱桥时,远远的便有人蹦蹦跳跳的招呼着迟兮瑶。
“瑶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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