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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的雀跃快从嗓子里直接飞出来了。

云嘉说:“ 当然是真的呀!”

等再度挥手,他?们走进光线不明的狭窄巷子里,庄在还在想刚刚分别的场景。

她如此擅长给人喜悦,他?的妹妹大概能怀揣这一份期待,开心到过年。

快走到巷子口时?,闻到飘来的烧烤味,云嘉咯吱咯吱踩着夜晚结冰的残雪,之前心里那点不高兴好像又冒头了。

两人间?,没人说话,就只剩脚下?这点动静。

忽然,庄在用那副鼻音很重的感冒嗓子问她:“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了?”

云嘉的不高兴顿时?有了发泄口,找茬一样说着:“不然呢?你又想让我再多?找女生来吗?”

“不是,不要别的女生。”他?连忙说。

他?想起徐舒怡那只叫Anni的小狗,那次她也是故意这样说的。

“那你就要我是吧?”

她声音俏俏的,眼?梢也随话音翘起来,原本有意调侃他?,一时?忘了分寸,把自己也绕进了尴尬境地里。

这话太暧昧了。

如此寒冷的夜晚,竟然觉得?没由来的身体生燥,呼出的成片白?气也更加黏重,似从煮沸的糖浆里过了一遭。

庄在只觉得?自己的喉咙病得?很重,他?的语言系统几乎要失灵,良久,才吐出一句,既不叫她窘迫为难,也让自己显得?自然的话。

“我是觉得?,你来这里不方便。”

不说还好,一说这话,云嘉听去,又成了那种?看似贴心实则疏离的客气,往她的不高兴里火上浇油。

她声音轻飘飘的:“挺方便的,我来这里也没有人特意拦下?我,让我买门票,来去自如,哪里不方便?”

这下?庄在听得?清明,她真的生气了。

还有几步就要出巷子,往旁边走两百米就是竹岭路,入冬后这边的修路作业搁置了,私家车可?以停在路边。

两百米大概三分钟就能走完。

三分钟后她就会坐上她家的私家车,消失在他?力所能及的世界里,下?次再见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云嘉。”

胳膊忽然被人一把攥住,很紧的一下?,又慢慢松开一些力,像是连挽留她,都在小心比较着,用不会让她不舒服的力度。

“嗯?”

云嘉步子停住。

有人进巷,为了不挡住路,他?们站到一边。

进来的是两个酒气熏天的男人,踉跄着晃过来,庄在见过这种?男人在大排档仗着一点酒精上头故意去骚扰女孩子,怕他?们会碰到云嘉,所以动作迅疾,用身体和手臂将云嘉护在自己与墙壁之间?,挡住那男人甩过来的手。

对方发现自己甩来的手碰到庄在,悻悻收回,摸了摸鼻子,说:“不好意思啊。”

庄在只冷眼?一瞥,不想多?事。

距离太近了,云嘉都能闻到他?黑色外套上冷冽又清新的洗剂香气,她在人与呼吸同?时?受困的感觉里,只觉得?心脏异常地快跳了两下?,在冬夜里,闷闷的。

她颤着睫毛,低声问他?:“你刚刚突然喊我干什么?”

他?后退一步,拉开局促的距离。

但彼此之间?那种?局促的感觉,却没有因为距离拉开而立马消失。

他?握她胳膊那只手没松开。

“云嘉。”

四目相对着,庄在缓了一下?,话语里的紧张没有因这短暂的停顿有所好转,他?说,“我知道我不应该问你为什么生气,你也没有告诉我的义务,但是,你能告诉我一下?吗,你为什么不高兴,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最?后一句话完全融进了他?的表情?里。

云嘉毫不怀疑,自己如果不说,他?今晚就能为这个问题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可?是,为什么她的不高兴会对他?来说很重要呢?在他?的世界里,不应该多?的是不重要的事吗?连自己身陷流言也无所谓。

云嘉想不明白?。

但只问他?:“你为什么要带你妹妹去烧烤店吃烤棉花糖?”

庄在完全没想到她第一句会说这个,虽然不知道她提问的原因,但他?如实说:“因为我妹妹那天问你是不是不会再来了,她有点难过,提到烤棉花糖,我就想到去巷口烧烤店找人帮忙。”

“她有点难过,你应该告诉她我会来的!”

云嘉认为这才是正确的安慰。

“我不知道。”他?茫然地说,“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来,我没有办法确定。”

“舅妈家是没有电话吗?你可?以打给我。”

“我怕打扰你。”

“那你现在离我这么近,又拉住我,不让我回家,就不是打扰我吗?”

他?彻底愣住。

云嘉告诉他?:“可?是,你打扰我,我不会怪你的,在我这里,这不算打扰。只是……你太客气了,倒显得?像,我在打扰你。”

他?的手指本就松了力,云嘉轻轻一挣,那点连接就断开了。

“你等我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追出巷子,已不见云嘉踪影。

城中村的商店与住屋分不清,水果店楼上挂着某旅馆的灯牌,炒面摊子楼上挂着针灸推拿,破旧又拥挤的城中村,连店头招牌都有种?夹缝中求生存的逼仄廉价。

行人匆匆,他?目光四处去寻。

这里不仅小路交错,连人也是鱼龙混杂,那种?底层的恶,坏到不讲理,她见识了都会呆住,她怎么能在这种?地方乱跑。

直到身后出现一声熟悉的“庄在”,他?转过身,便看着云嘉从一个小药店的塑料门帘里钻出,朝他?跑来。

庄在着急地问她:“你去干嘛了?”

“我刚刚忽然看到药店了,你今天晚上有点讨厌,但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我觉得?你可?能是生病了。”云嘉把手上的塑料袋子一递,里头是几盒常见的感冒药和消炎药,“给你买的药。我可?不像你,我不怕打扰别人的,你如果说不要,我把袋子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就行了。”

庄在把袋子接过去,一并将“不吃药也能好”“我不需要吃药”之类话咽下?去,拒绝……好像就是太客气了,她刚刚说她不高兴的原因,说他?太客气了。

“谢谢。”

话一出,他?又立马解释,“我不是客气,我是真的谢谢你,很久没有人给我买药了。”

云嘉忍了一下?,最?后还是笑出来:“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药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还很珍惜很宝贵的样子,当然是最?好不用别人给你买药啊,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你以后,不要生病了。”

“好,我以后会注意。”

他?认真答应下?来,看着云嘉唇角弯弯的样子,明媚得?不得?了,连这杂乱的小市井都跟着一并生动起来。

好像,顶着寒风从云家岗亭骑车回来,那种?一路从鼻腔冻到肺腑的冰冷窒涩感,在他?的感官记忆里,终于得?到疏解。

那点无人知晓的失落和无法消化的嫉妒,隐秘地团进病因里,来势汹汹,成为了和感冒一样难受的冬日病症。

原本要等待时?间?缓慢自愈,却不想有药来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