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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打半辈子?的牌都不一定能胡一把十三幺,由七种字牌和其他数字为“九”或“一”的牌组成十三只牌,光是摸来这些牌就需要极大的运气,自摸胡牌更是机会渺茫。

庄在抓到?胡牌的东风,黎辉都在他身后?跟着提起?一口气,不可?思议地咧了一下嘴角,觉得他有点本事。

但庄在犹豫了两秒,又?打出去了。

对面的客户碰东风。

几转之后?,对面的客户喜气洋洋推倒牌,开对对胡,旁侧的人哈哈笑?着说:“老?黎,你家这个小朋友不太会打牌啊,点了两局的炮。”

庄在起?身,黎辉拍了拍他的肩,也笑?着说:“我?们家阿在还读书呢,都喊你们叔叔伯伯的,也不知道让着点儿小孩子?,”他指着说话的这个人,特意告诉庄在,“何叔叔,你们院不是有个校企合作的项目,你何叔叔公?司弄的,有空去你何叔叔公?司跟前辈们多学学。”

对方立马问庄在有没有参加学校的实习。

黎辉说他还小,才?大二。

等客人走了,黎辉才?把庄在喊去书房,问他今天那把牌怎么没胡。

庄在几乎没有思考,或者说在牌桌上?犹豫那两秒,他已?经思考过了。

他对黎辉说:“那不是我?赢的时候。”

他胡了这样?大的牌,顶多会让他自己心里有一点短暂的喜悦,但今天黎辉大费周章,聘名厨来家掌勺,烹空运来的食材,又?请老?友过来作陪,不是为了他这一点高兴的,客人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庄继生在世时,对侍弄果树很有兴趣,也曾教过庄在轻重缓急的道理,叶子?如果长在旁枝末节上?,一味生长不是好?事,过分了,甚至会被直接修剪掉。

所?以人生也忌讳高歌猛进,有时除了韬光养晦别无他法,只有先认清自己,才?能做到?不无知地去应对他人。

黎辉当时心口犹如被重锤一擂,那是一种被他口中?的小朋友上?了一课的异样?感觉,这种摒弃自命不凡的觉悟,何止是黎阳,就连他也未必能做到?。

人是没有办法拒绝赢的。

更难以劝服自己先输,以后?慢慢等更大的机会,再?去争取赢的机会。

也是自这件事之后?,黎辉才?意识到?庄在值得培养,他家这个小朋友绝非池中?物。

黎阳驾驶着车子?一路往前行驶。

黎辉半醉不醉,心里也想了许多事,他看了看旁边的黎阳,想到?这些年如此用心培养的庄在,他花在庄在身上?的心思绝不少于?他的亲儿子?,庄在也争气,从来没有辜负过自己的期望。

可?接着,黎辉又?想到?自己的妹妹。

自十年前把庄在接回家,黎嫣就已?经多次表示过对庄在的态度,也再?三叮嘱黎辉。庄在一直都是懂事的好?孩子?,一点就通,这么尴尬的问题,这么些年,都没有点破过,庄在一直心知肚明,也聪明,懂避嫌,绝不会给自己自找难堪。

就比如,云嘉十八岁生日,黎家举家去清港庆贺,庄在是自己主动说有事不去了。

这样?的事不胜枚举。

怎么会突然就和云嘉就在一起?了?

想想九月份云家的家宴,何止是黎嫣不喜欢庄在,即使云松霖口头那样?赞赏庄在,为女儿打算将来时,也从没有考虑过庄在。

云泥之别的痛苦非体会不能细诉。

他的妹妹始终被出身所?困,几十年的云夫人也没真正当如意过。

黎辉只觉得一时间头痛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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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嘉酒热渐起?,说想坐着吹吹风,庄在便叫服务生拿个垫子?来,等她坐稳了,才?将外套披在她肩头,用手摸摸她的脸,温度高得异常。

庄在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嘉眼瞳迷蒙,摇摇头。

刚刚送客时,她还挽着庄在的手臂,身姿窈窕地站在他旁边,等人一走,好?似背后?的骨头也被抽走一样?。

人犯懒,身子?泛软,只想怎么舒服怎么来。发现靠着庄在很舒服,便一刻也不想跟他分开,靠着肩膀还不够,还要握着他的手,将脸贴在他的手背上?,来让自己的脸颊降温。

“我?好?几年没喝过白酒了,我?不知道后?劲这么大。”

话落,她心里硬是清醒了一分,心想庄在肯定要说她了,刚刚在席上?,管那些人真心假意,听?他们绞尽脑汁夸自己和庄在如何般配,云嘉还是很高兴的。

人高兴了,喝点不那么好?喝的酒也很情愿。

庄在在旁边给她夹菜时,用很低的声音劝:“少喝一点,这是白酒,不要喝太多。”

云嘉任性,亦悄悄用小声回:“不听?。”

“剩下的我?帮你喝。”

“不要。”

庄在苦口婆心地劝:“就这么多可?以了,你待会儿会不舒服。”

云嘉眉眼灿灿:“不要你管。”

现在后?劲上?来了,真的开始不舒服了,云嘉自然心虚,害怕自己免不了被教育一番。

但是庄在并没有旧事重提,服务生端来解酒的清茶,庄在接过,试了试水温,递给她,只是问她:“现在要不要我?管?”

云嘉接过杯子?,捧在手心,点了点头。

喝了一口茶,苦得皱住一张脸,本来酒后?就不太舒服,再?喝带苦味的东西,一点点苦也十倍放大,更是折磨味蕾。

庄在递出杯子?,叫人换一杯热水来。

云嘉问她:“刚刚你跟我?舅舅说‘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舅舅让我?照顾好?你。”

“那你要好?好?照顾我?哦。”两只纤细手臂各搭在他一侧肩上?,上?一秒笑?靥如花,眼角都是飞扬神采,下一秒嘴角犹似受重力牵引,耷拉下来,愁云来袭,云嘉禁不住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叹息。

“明天一觉醒来不知道要面对多少事,我?今天还没把学生的作业改完,想想头有点痛。”

“那怎么还冲动,其实你今天……”

他想说,不公?开也可?以的,这顿饭依然有它原本该有的效果,本来受益的,应该是他和黎辉,但现在恐怕黎辉也没有心思高兴了,今晚能不能睡着还要两说。

只有他,是高兴的。

高兴到?有些受宠若惊,甚至高兴到?有些无所?适从。

“也不算冲动,因为应付这些事和让你高兴比起?来,你更重要,就像我?当然希望这个世界上?所?有我?想要的东西都是免费送给我?的,可?是它们都有价格的,我?接受,如果我?能付得起?钱,我?也会很乐意买。”

从来没有一个人,如此声势浩大,只是为了让他开心,以至于?这一天来临,他会陷入一种掂量不出结果的困惑,想将这种属于?他自己的情绪放到?天平一端,看看它是否真的配得上?她如此用心的对待。

忽然,庄在发现自己漏掉了一个人。

今晚高兴的还真不止他一个,那位云嘉说没听?云松霖没跟她提过的郑总,职位不比另两人高,带来的儿子?倒是很机灵,读大四,正在实习,很会在饭桌上?聊天,云嘉也很赏脸回应。

临走时,他拿出手机请求,喜滋滋加了云嘉的微信。

云嘉对这位郑公?子?也有印象:“一口一个姐姐,笑?起?来憨憨的,挺腼腆的。”

庄在言简意赅:“装的。”

“哈?是吗?”云嘉虚捂住嘴,将吃惊的表情做得夸张又?可?爱,“果然还是你们男人更懂男人,女生看不出来唉,反正挺可?爱的。”

“笑?起?来可?爱?”庄在较真问。

云嘉想一想,很随意地答:“不笑?的时候也挺可?爱的呀,他是娃娃脸,很显小,都不像大四的。”

热水被送来了。

服务生周到?,说加了一点椴花蜜。

庄在接过来,掌心里是玻璃杯透进的刚好?不烫手的温度,说的话却越发显冷沉。

“你喜欢小的?”

“我?喜欢什么,你不照镜子?的吗?”云嘉好?笑?道,“喝的明明是酒,为什么一股醋味啊?你在担心什么啊男朋友,现在重婚犯法,同时交两个男朋友也会被道德谴责唉,反正我?是不敢的,你放心啦。”说完便灿烂地笑?起?来,眉弯眼也弯,醉酒的脸粉嫩似花苞,一说话,和花要开放一样?动人。

而站在她面前的庄在,完全被吸引住视线,也弯起?嘴角,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容,将手里杯子?递给云嘉。

庄在声音淡,没表情说话的时候,声线没情绪,说什么都像在讲真话,他说:“没事,你要是怕道德谴责,我?帮你瞒着,我?们偷偷来就好?了。”

一时哭笑?不得,云嘉差点喝呛了水。

庄在从她手上?及时接过晃动的水杯,她感受到?一只大手很体贴地在她背后?帮她顺气,云嘉小声怨他:“谁要跟你偷偷来啊。”

庄在走近半步,做她的依靠,那只在她背后?的手,顺平了气,没有离开,又?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如头顶被风吹晃的轻薄灯笼,有些分量很少的,像是从扎紧的袋子?里意外流露的眷恋,他说:“其实这样?就很好?了。”

话语间的主人公?好?似换了,玩笑?话也变成了真心话,但是云嘉不太明白他说的“这样?”是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