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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承稷出了营帐,天还没大亮,巡逻的将士路上碰见他,都停下叫一声:“殿下。”

楚承稷微微点头致意后,将士们才继续巡营。

不远处就是岑道溪的营帐,他似乎也早就起了,着一身广袖儒袍,端正又风雅,负手在帐外看着灰蒙蒙的天际出神。

楚承稷路过时道了声:“先生今日起得颇早。”

岑道溪回过头,见来者是楚承稷,道:“殿下起得也早。”

同样是谋士,比起陆则,他在楚承稷跟前,少了一份拘谨,多了几分随和。

淡薄的天光落到二人身上,一旁三脚架火盆里的篝火还燃烧着,明灭的光影让他们身影都不甚清晰。

楚承稷问:“同淮阳王的这场困兽之斗,先生以为如何?”

岑道溪语气清透又狂妄:“淮阳王已不足为惧,余下的势力很快就能清缴干净,稍加休养生息,殿下便可挥师北上了。臣所忧的,也是株洲以北、凉州以南的地界,该如何尽收囊中。”

连钦侯要面对北戎外敌,粮草得靠中原腹地补给,先前连钦侯援助了他们药材,楚承稷转头也赠了粮草回去,他们这两方势力,如今可以说是在一条船上。

只是横在这中间的陈国,从一开始的李信掌权,变成了现在沈彦之和李忠分庭抗礼。

他们若单个击破,恐怕沈彦之会和李忠联手一致对外;若拉拢其中一方,帮着蚕食另一方,以沈彦之和楚太子的那些过节,同汴京这边结盟绝无可能。

李忠那等小人又绝无信义可言,只怕前脚同他们结盟,后脚就能把他们给卖了。

而且他先前被李信授意,已经和北戎人接洽过,一旦到了绝境,再和北戎人穿一条裤子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要拿下原本属于李信的这两股势力,不太容易。

楚承稷面上却并无忧色,开口时嗓音平静又内敛:“的确还有这最后这两场硬仗要打。”

天光大绽,火盆里的火光也暗淡了下去。

岑道溪偏过头看这位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就收复大半失地的储君,他面容实在是显得年轻了些,但他处事的那份稳重和用兵的老成,让岑道溪都暗自吃惊了好几次。

这样的魄力和能力,无怪乎能叫一众能臣虎将都信服于他。

将士们都已晨起,军营里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

楚承稷的亲卫去陆则营中寻人不见,一路找过来,“殿下,太子妃娘娘来信了!”

楚承稷内敛的眸色中这才多了几分波澜。

那封信,正是数日前,秦筝写给楚承稷让从闵州买一披御寒衣物回去的信,除此之外,还提及了株洲那名能治瘟疫的大夫被沈彦之抓走一事。

岑道溪见楚承稷面色不愉,问:“莫非是江淮出了什么变故?”

楚承稷将信递了过去。

岑道溪看完,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思忖片刻后道:“殿下,吴郡等地有我和安将军在此清缴淮阳王残余势力,殿下可回江淮主持大局。”

沈彦之此举,十有八九又是旨在太子妃,太子妃叫所有疫症百姓的性命压着,可谓进退两难。

……

陆则昨天夜里没睡好,等他一个回笼觉睡醒,就得知大清早说自己要去巡视河谷的楚承稷,要押送布匹回江淮了。

他啧了两声,愈发感慨,还好家中老爷子当初没有脑袋发昏,死活要把陆锦欣塞去楚承稷身边,否则他们郢州陆家的好日子真就到头了。

……

青州。

秦筝未等到沈彦之的那三日之约,就先被从北庭传回来的一则噩耗惊得慌了神。

北戎人发起了入冬后最猛烈的一场进攻,凉州府和羌柳关同时被咬住,连钦侯父子各守一处。

但北戎此番领兵的乃北戎大王子,号称北戎第一勇士,连钦侯同他交手时,都险些叫他斩于马下。

关键时刻,一名小个子将领冲杀出来,替连钦侯接了那一刀,只是仍不敌北戎大王子,被一刀横劈下马时,头盔也跟着掉落,一头长发和喷洒出的血雾齐齐扬在了朔风里,满是鲜血的一张脸,眼神却凶悍如虎豹。

见同自己交手的是名女将,北戎大王子足足愣了好几息,这才让一名虎背熊腰的护军趁机将那名女将给抢了回去,北戎大王子回过神来继续追杀那名女将,那名护军替女将挡了好几刀。

没过多久,就有一支娘子军扶灵回青州,只是正值沈彦之和李忠斗法,株洲以北的城池全都紧闭,那支扶灵而归的娘子军被困在了回乡路上,托了不少难民和商贾,几经周折才把消息送到了青州。

秦筝初闻噩耗,整个人都眩晕了一下,勉强维持着镇定命人去传宋鹤卿等人前来议事,又铺纸笔想写信告知楚承稷北庭遭难,手却抖得几乎握不住笔,眼泪大颗大颗往下砸,将书案上的信纸沾湿了大片。

她另一只手捂着嘴,哭得无声而压抑。

光是听旁人描述,秦筝就能猜到那杀出去救连钦侯的女将,十有八九是林昭。

那么被一抬棺木送回青州的又是谁?

秦筝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当初他们被李信和淮阳王两面夹击,连钦侯也被北戎和李信掣肘,楚承稷不得已派出娘子军去北庭援助连钦侯,谎称是他们这边的正规军,让李信驻守在北庭的兵马不敢轻举妄动。

那时楚承稷就明确和连钦侯那边说过,他们这边的娘子军,只是唬住当时李忠的人马,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上战场。

北庭此番险些守不住,林昭才带着娘子军上了战场的吗?

秦筝越想,心中越是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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