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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诚的,没有半分虚伪。

沉默片刻,陆曈正要说话,突然发现裴云暎目光越过了她身后凝在了某处,神色有些异样。

他是看到什么了?

陆曈下意识想要回头,才一动,就被裴云暎按住肩膀,没等她反应。一片阴影覆盖下来,陆曈的脸颊碰到了对方冰凉的衣襟。

裴云暎挡在她身前。

来来往往的人群并未朝这头多看几眼,上元灯节,多得是有情人夜游。

陆曈几乎被包裹在他整个人阴影之下,头抵着他胸膛,极度亲密的距离,似乎能听见对方柔和却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在汹涌人潮中分外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按着她的手力道小了一些。

他松开了陆曈。

“你刚才看见了谁?”陆曈转头去看身后,身侧是花街游人,看不出来有什么可疑之处。

裴云暎突如其来的举动,十有八九是看见了旁人。他把陆曈拽到身前的刹那,陆曈并未忽略裴云暎眼底的冷意。

“一个你不想见到的人。”裴云暎不以为意地笑笑。

没有回答陆曈的问题。

陆曈抿了抿唇,不太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不虞,裴云暎后退一步,低头看着她,突然道:“陆大夫。”

“怎么?”

“戚家在查你。”

陆曈神色一动,盯着他没说话。

“只查到陆柔,还没到你的地步。”他语气很淡,像是不经意的提醒,“但长此以往,未必不会暴露。”

他这么一说,陆曈便明白过来。

太师府的人或许会怀疑到陆家人身上,甚至会怀疑到那个多年音讯全无的“陆敏”身上,但暂时不会怀疑到她陆曈身上。

只因名义上,陆曈只是个外地来的平人医女,仁心医馆的坐馆大夫,和常武县陆家没有半分关系。

但若她要报仇,一旦接近戚玉台,身份迟早会暴露。

裴云暎这是在提醒她。

“我知道了。”陆曈道,“戚家还有什么动作?”

裴云暎挑了挑眉,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神色坦坦荡荡,终于啼笑皆非地开口:“你现在是在我面前装也不装,破罐破摔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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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明目张胆地问他要情报,丝毫不遮掩。

“裴大人不是说过,我们是一伙的么?”

“现在不是了。”

陆曈心中轻嘲。

不知道她身份时,负伤强买强卖地留在医馆,一口一个“一伙的”,如今知道她为复仇而来,便一副恨不得立刻划清干系以免惹祸上身的模样。

贵戚权门之子,惯会权衡利弊。

正心中腹诽着,耳边远远传来熟悉的人声:“姑娘!姑娘!”

陆曈回头去看,就见人群另一头,银筝正站在戏棚前的人群中朝她用力挥手。见她看来,便露出一个笑,提着裙裾拼命从人流中朝她走来。

这里离戏棚已经很近了。想来银筝他们发现与她走散了,特意来戏棚这里等着她的。

“你朋友来了。”裴云暎也瞧见了银筝。

陆曈转身看向他,他该走了。

他目光在陆曈手中那盏蟾蜍灯上顿了一下,又移到陆曈脸上,最后道:“三月春试,祝陆大夫一切顺利。”

陆曈颔首:“承蒙吉言。”

裴云暎没说什么,直身离开,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叫住陆曈。

陆曈问:“大人还有何事?”

他沉默了一下,才淡声开口:“今后会有更多危险。”

“陆大夫,”他说,“自己小心点。”

男子的身影消失在丛丛流过的人群中,陆曈站在悬挂的灯群里,直到耳边有声音响起,“姑娘,可算找到你了!”

银筝总算越过重重人群挤到了陆曈身边,拍着胸口感叹,“阿城买完圆子,回头说你不见了,吓了我一跳。杜掌柜说你会在戏棚这边等着我还不信,还好他没说错。”言罢又诧异地盯着陆曈手里的蟾蜍灯,“这灯哪来的?姑娘你都没带银子……”

“别人送的。”陆曈低头,摸了摸蟾蜍的脑袋,绿蟾蜍嘴巴张大得夸张,看起来滑稽得有些可笑。

“噢。”银筝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又往四周张望了一下。

“怎么了?”

“多半是我看花眼了,”银筝不好意思地笑笑,“方才人多,我没看太清楚,只见姑娘身边站着了个人,还以为是裴大人呢!”

……

“我刚刚……好像瞧见了裴世子。”

华盖马车驶过熙攘人群,有人放下手中车帘,轻声开口。

“裴大人?”婢女将温热得暖炉递给身边人,轻声道:“小姐可瞧清楚了?”

马车中坐着的女子微微摇了摇头,玉色翠叶云纹绣裙上,绣了极美的鸾鸟刺绣。马车里灯笼光落在她脸上,衬得雪白的脸越发娇媚,如所有盛京的高门贵女一般,典雅而娇艳。

这是当今太师府上千金戚华楹。

当今太师戚清府上一妻一妾,膝下一儿一女皆由第二任妻子所出。第二任妻子过世后,戚清并未再续弦。嫡长子戚玉台如今在户部挂了个闲职,小女儿戚华楹今年才十七岁。

因戚清算是老来得女,又怜惜小女儿幼年失母,因此待戚华楹格外宠溺。盛京世宦家族常说,戚太师自己节俭勤勉,但对女儿尤其大方。戚华楹素日所用器服,穷极绮丽,公主不能比之。

譬如此刻,戚华楹想要独自乘车前来灯夕逛逛,戚太师表面应承顺着女儿心意,暗地里却命数十暗卫跟从马车周围,以免意外发生。

戚华楹握紧手中暖炉,一双美眸盈满心事。

方才马车经过灯棚,她好奇掀开车帘来看,在那里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似乎是裴云暎,他走在一个陌生女子身侧,正低头与对方说着什么。

那一瞬间,戚华楹的呼吸险些停止,一阵喜悦袭上心头,可再看去时,远处只有来来往往的人流和花灯,再无刚刚人影。

是……看错了?

戚华楹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失落迅速代替喜悦,又有更深的疑惑从心中传来,若真是他,那他身边的女子又是谁?

婢女似乎瞧出了她心思,抿唇一笑:“裴大人每日那么忙,大少爷送去那么多帖子也没见他接,怎会有时间来逛灯夕呢?应当是小姐看岔了吧。”

闻言,戚华楹握着暖炉的手紧了紧,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是啊。”

自打在宝香楼遇刺,得昭宁公世子搭救后,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戚家都应对裴云暎表示感谢。哥哥在户部任职,也有意与裴家走近,可是帖子下了许多次,这位殿前司指挥使愣是找不出一点闲时,一次也没来过太师府。

戚华楹心头有些发涩。

“小姐何故叹气,大少爷不是说了,殿前司公务本就冗杂,要实在是想见,只要小姐同老爷说一说……”

“住口!”

戚华楹猛地打断婢女的话,身侧人立刻噤声。

“这话也是你能说的!”戚华楹厉声斥责婢子,有些羞恼地别过头去,脸却渐渐红了。

她十七岁了,早到了该择婿的年纪,父亲不是没同她说起过她的亲事,但每次都被她打断。实在是因为那些所谓的青年才俊,一个都入不了她的眼。

除了……除了那个人。

戚华楹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

马车里一片寂静,婢女垂首坐在一边,没敢说话。

戚华楹咬了咬唇。

或许,正如丫鬟所说,她应该主动找父亲谈一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