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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小白菜已经做好负荆请罪的心理准备了。

可惜白准备了,没用上。

栾钟海听完她的意见思索了没几秒,很大度地表示:“没关系,这不是问题。实在不行你们两桌下课调换一下前后桌顺序。郭禹彤,你是班长,你来负责就好。”

郭禹彤只得在盛喃绝望的注视下答应了。

于是“维持原判”。

靳一还是坐去丁小君同桌。

盛喃委顿下来。

这事定下前自习课的上课铃已经打响了,高三抓得严,每到自习时间教导主任经常在楼道里“巡逻”抓纪律,所以教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算得上和平。

但某种情绪一直压抑着,这和平来得又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安静。

盛喃有点忧心,做英语卷子都做得心不在焉。

某一刻她胳膊被人轻轻捅了捅,盛喃回头,看见郭禹彤没抬头地塞过来一个小本子。

她俩上课的“传声筒”。

盛喃习惯地接过来,翻到新的一页上。

“喃喃,丁小君她脑子有点不好使的,听说是小时候发烧烧得,说话、表情和动作都不自在,面相也会跟着犯抽,看人的时候眼神直愣愣的,有点吓人。班里一些老师都不愿意看见她,其他同学肯定就更容易跟着孤立她……”

“现在其实已经好很多了。高二那会儿有隔壁班的跟她走得近的,都被他们班同学排挤了,说和弱智待久了也会染上毛病,不能再传染回班里什么的。”

“上高三以后复习忙,大家顾不上她几次。你刚来没多久,最好别蹚这趟浑水,免得让一些人抓着由头,也排挤你。”

盛喃攥着笔,对着本子沉默了会儿,轻轻写字:“那隔壁班她那个朋友呢。”

郭禹彤接过去,似乎愣了下,才不确定地写道:“不知道,没见他们再打招呼碰面,应该没多久就跟她绝交了吧。”

盛喃:“这样…啊。”

郭禹彤:“你估计能想象到的,一个人的恶意很简单,而想抵抗那么多人的恶意真的很难很难。多数人的高考只有这一次,她自己都不争气不反抗,我们更不想把时间和机会耽误在别人身上……不然出了万一,以后后悔怎么办。”

盛喃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

郭禹彤都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了,直到一分钟后本子再次塞回来,小姑娘的字娟秀漂亮:“我知道啦,谢谢你,班长。”

后面还画了一个简笔画的短发小女孩笑脸,特别灿烂。

郭禹彤看得忍不住笑了下,把本子收起来。

插进书架前她突然想起,盛喃说的只是知道了,并没有明确要按她劝的意思旁观。

喃喃胆子那么小,应该……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郭禹彤往旁边看了一眼,小姑娘似乎已经重新埋头作业开始苦做了。她松了口气,也顾不上想太多,拿出数学卷子继续做起题来。

高三到他们这一届新出了变态新规:大休周日下午的自习和小休周末的自习一样,保持两节课下课一次的节奏;中途课上想去洗手间的,要单独跟班长请假。

两整节课坐下来,小白菜人都麻了。

文梦佳作为英语课代表,下课铃响起的时候,积极得几乎是原地起飞式的跳起来:“收英语卷子了啊,赶紧准备准备!”

话是公事公办的话,眼神却一直在往后排瞟。

“得了吧你,中饱私囊,”她同桌还记着仇,背后拆台,“平常收作业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

“滚滚,要你管!”

“……”

大约是为了证明自己是秉公办事,文梦佳很矜持地从第一排开始收的,最后才逐渐靠近盛喃这个角落。

可惜终于到了以后她大失所望——

新到的复读生看起来没有半点身为准校草的自觉和包袱,棒球帽一摘一扣,半遮着被他揉得微微凌乱的碎发,整个人伏在桌前,腰腹长腿都憋屈着,睡得下课铃都没打起来。

文梦佳走去盛喃和郭禹彤那桌,做口型问:“睡啦?”

“睡一节课了。”郭禹彤苦笑。

按道理说她是班长,这种在班长眼皮子底下公然挑战班级管理层权威的事情,她是不好忍的。但面前这位毕竟是新生。

尤其按自我介绍那架势,也不像是个好说话能招惹的主儿。

——这也是为什么下了课以后,教室里一半以上的目光时不时往这边飘,路过者众,却没一个敢在这旮旯里大声说点做点什么。

唯一有这个胆子的是跟大拽比熟悉的盛喃。

可惜小白菜埋头苦“写”,一直到文梦佳收作业收到她们课桌旁,她才算紧赶慢赶,成功把英语卷子最后那篇作文的最后一个自然段潦草写完。

长松一口气,盛喃把卷子交给失望的文梦佳。

文梦佳心不在焉地接过去,小声问郭禹彤:“你说我要是叫他起来,会出事吗?”

郭禹彤沉默两秒:“你相信我吗?”

“当然啊,咱俩可是初中同学,初一开始你就是我班长了。”

郭禹彤点头:“那就以我中学六年识人无数的班长经验,郑重告诉你。”

文梦佳睁大眼。

郭禹彤:“一般这种长相,还能养出这种脾气的,你见到了记得离远点就行。”

“嗯?”

郭禹彤拍拍她肩:“不然你会‘死’,而且会‘死’得要多惨有多惨。”

文梦佳:“……”

郭禹彤:“你看他在我面前睡了整整一节课,我敢说一个字吗?”

文梦佳:“…………”

文梦佳似乎还挺听郭禹彤劝的,表情耷拉下来,在桌上磕了磕卷子,恹恹说:“丁小君,你作业。”

里桌的丁小君一直在局促什么,似乎没听见。

文梦佳皱起眉,绕开趴着的靳一,不满意地拿卷子怼了她一下,低声:“英语作业。”

“哦…哦!”

丁小君低头在她那堆杂乱的卷子里翻了翻,扯出来一张,不自在地举起手臂,避过趴着睡觉的那人,递给文梦佳。

文梦佳拧着眉,咕哝了句:“举这么高干嘛,都快戳我脸上了。”她接过去扫了一眼,刚要给她压平,看见左上角的空白,嫌弃得拖重语调:“你名字没写。”

丁小君赶忙站起来,拿着笔要补上。

“哎呀算了算了我给你写上吧。”文梦佳跟郭禹彤借了笔,刷刷写完,抱着卷子走了。

丁小君局促地站在里面,对着趴在课桌上的靳一,手欲抬又落。

那头烟灰色碎发实在扎眼得很,看起来格外不好招惹。

丁小君前桌是个男生,叫黄逸晨,他平常就很能挤兑丁小君,这会儿和斜后排的朋友隔空交流,被对方眼神示意,一回头看见了尴尬的丁小君。

黄逸晨瞅了几秒,讥笑:“怎么啦丁小君,你要上厕所啊?”

丁小君僵着脸站在那儿。

黄逸晨压着声:“不敢叫醒同桌?没事啊,我给你让个位儿,你从桌洞下面拱出来不就行了吗?”

“哈哈哈靠黄逸晨你也太损了吧,让人家钻狗洞啊?”

“哎你这人,我明明是助人为乐,给她出主意呢好不好?”黄逸晨呲着牙,“我还给她让位置哎,没让她顺便从裤裆下面过已经很不错了吧?”

“哈哈有本事你让她钻!我看明天你俩绯闻就能传遍校园。”

“你大爷的,和她传绯闻,你恶心谁呢!”

“……”

黄逸晨和前桌说闹着已经转回去。

剩下丁小君一个人僵在座位里站着,她侧脸憋得通红,死死低着头瞪着眼睛。大约是因为情绪太紧绷或激动,嘴角偶尔会抽搐一下。

但到最后她也只是一声不吭,慢慢坐下去。

就像郭禹彤说的,那是很难让人生出亲近感的模样,甚至有点吓人。

还不争气。

盛喃表情空白地对着书架,她不知道在朝着谁微微咬牙。

……你怎么就那么不争气。

僵持数秒。

书架没回答她。

盛喃在沉默里扶着桌边,推开凳子撑起身。

郭禹彤停下手里的笔,想说什么,但最终没开口。

盛喃绕过她,走到过道,最后又停到趴着睡觉的靳一身旁。后排有几个人看向她,然后目光逐渐传染目光。

盛喃轻轻抬手,在从哪儿下手这个问题上短暂地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遵从本心,她拽了拽那人衣角:“靳一。”

兴许是她力度小了,不过下课铃都没打醒的,睡沉的程度也可见一斑。

盛喃又加大力度拽了下:“靳一。”

“……”

“靳、一。”

“……”

还是没醒。

那些蔓延开的目光倒是越来越多,去送作业的文梦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迟疑地停在郭禹彤后面,小声问:“你光劝我了,没劝劝你同桌啊?”

郭禹彤叹气:“劝了。”虽然劝的不是一个事。

文梦佳:“好家伙,那我还是低估小喃同学了。她这柔软胆小乖巧听话的外表下,委实藏了一颗屠龙少女的野心啊。”

郭禹彤没工夫理她的骚话。

因为屠龙少女很明显已经失去最后的耐心,朝着睡美人状态的“恶龙”伸出了她的魔爪。

“啪嗒。”

扣着的那只棒球帽被小白爪拎住帽舌,往下一压。

目睹这一场面的同学们几乎无声地倒吸一口气。

“大拽比!”盛小白菜紧绷着脸,豁出命去了,“你再不起我可就——”

“……就、怎、么?”

睡梦里突然被摁桌上了的靳一清醒过来,过去几秒,他面无表情地直起腰。

嗓音还带着浓郁的低哑和躁意。

罪魁祸首小白菜傻在他桌旁,手里还拎着他的棒球帽,作为无可抵赖的罪证。

教室寂静。

盛喃眨巴了下眼,像是被他吓着了。

靳一慢慢醒回理智,看清桌旁蹲着的小橘猫,他眼神一缓,想说什么。

盛小白菜却突然把他帽子往桌上重重一拍,气势昂扬:“你再不起——我就给你跪下!”

“…………”靳一,“?”

憋了数秒,不知道哪个角落先响起噗嗤一声的笑。

靳一也被她气笑了。

他往后桌一靠,眼神一抬再一落,那股子冷淡睥睨又勾人的劲儿就顺着眼尾那颗泪痣又攀上来:“行,你跪。”

盛喃绷脸:“你先起来我再给你跪。”

“?”靳一本来以为她会靠嘴炮扳回去的,没想到这么听话。

盛喃还小声催上他了:“快点快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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