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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一起吃过晚餐后,老太太陪着靳一和盛喃两人坐了一会儿,就上楼做睡前的洗漱去了。

这会儿刚过7点,年轻人的睡眠时间自然不会来得这么快。盛喃被靳一领着参观过自己今晚的卧房,又逛了逛别墅里其他房间,最后在投影仪房里停下来。

她兴奋地拽着靳一胳膊:“反正今晚也没事做,我们投屏看电影吧!”

那人望下来,微微挑眉:“我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擦洗干净的秋千,你又不荡了?”

“我们可以选一部短一点的电影,”小姑娘眼睛乌溜溜地转着光,“这样看完就可以下去荡秋千看星星了!”

靳一忍不住抬手,在她不自觉凑上来的白净额头上轻轻一点,把不安分的女孩按回去:“听你的。”

“好!”

盛喃立刻弹进房间,没找到豆豆袋,她就抱过去好几只大抱枕扔到地板上,然后趴在上面笑嘻嘻地翻影库。

靳一在旁边默契地开投影仪。

“《情书》你看过吗!”盛喃抱着一只小抱枕翻身,眼睛晶亮,“特别有名气的一部电影,不过是爱情片,所以我和盛笙都没有看过。”

靳一拿着遥控器,俯下眼眸:“那你觉得,我还能和谁看?”

盛喃笑得灿烂,高举细白胳膊给他竖起拇指:“男朋友说话真好听,我喜欢。”

“嗯。”靳一懒洋洋地应了,一蹲身就把小姑娘的手拽过来,放在唇边亲了亲。

盛喃被突袭得很茫然,眨了眨眼:“你干吗?”

“不干什么,”靳一淡定地坐到她旁边的地板上,长腿折起,“突然想亲你了。”

盛喃:“…!”

这个人又犯规!

《情书》片长不到2小时,是一部节奏很慢,叙述风格也像写信一样娓娓道来的爱情电影。

故事里,一个叫渡边博子的女人因为怀念亡故的未婚夫藤井树,给他的旧址寄去一封信,被一位与未婚夫同名的女子收到;在两人的信件往来里,逐渐勾起女藤井树当年的中学回忆,并揭开了男藤井树对女藤井树深埋至死的爱慕之情。

电影是在渡边博子对着雪山释然的痛哭里拉下帷幕的。

而黑下的房间里,某个开了泄洪闸门似的小姑娘哭得毫不逊色:“呜呜呜所以他根本不是对渡边博子一见钟情,明明是因为渡边博子长得和女藤井树一模一样!”

“呜呜呜呜渡边博子好可怜,被当替身了……女藤井树也好可怜,那个人都死了她才知道……男藤井树虽然有点渣,但是他死了!呜呜嗷呜呜他也好可怜!!”

“……”

靳一已经被盛喃气到笑了,可看她哭得都要打哭嗝似的模样又忍不住心疼,最后只好在旁边帮她一起擦眼泪。

满包纸抽空了一半,靳一叹气:“再哭,脸皮都要擦破了。”

“那、那我缓缓。”

“嗯。”

憋了几秒,小姑娘扭头回来,泪汪汪的:“不行,后、后劲大。”她说着又抽了一张纸巾,用力擦过眼角。

“你轻点,”靳一彻底拿她没办法了,只能俯身过去拉下她手,拿纸巾沾掉新冒出来的眼泪珠子,“以你这种哭法、这个擦拭力度和频率,小心晚上疼得像用火烧过。”

“……”

盛喃抽噎了下。

这样过去将近二十分钟,盛喃总算平复好情绪。她去洗手间洗过脸,然后跟靳一一起下楼,进到别墅前院里。

秋千被靳一擦拭得很干净,还铺上了柔软的毯子。

盛喃最开始还是和靳一并肩坐着的,坐了一会儿变成靠到他肩上,又坐了一会儿,就变成蜷起身,枕在他腿上了。

靳一出来前特意带了外套搭在旁边,此时拿下来给她披上。拉到女孩纤细的脚踝位置,他垂着眼打量,喉结轻滚出声很是温柔缱绻的揶揄:“还好腿短。”

“……??”

盛喃气得掀开外套,露出脸来恼瞪他。

靳一收回手,眼尾洇着笑。

盛喃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他,他长睫那么柔软地垂着,像小羽扇似的,眼角的那颗淡色小痣都像他头顶那片夜空的星星,仿佛跟着他望下来的漆黑的眸微微烁动。

“原来星星近看也会这么温柔啊。”盛喃无意识地轻声。

靳一低头:“嗯?”

盛喃一下子回过神,微微红脸,她把外套往上拉起来一点,藏住脸颊,只露着乌黑的眼瞳:“我,我是说天上的星星平常看起来好远,又冷冰冰的……可是今晚的星星看,看起来好温柔啊。”

靳一轻笑,缓声应:“嗯,那我们多看一会儿。”

“喔…好。”盛喃的脸更红了一点。

夏晚寂静,夜色悠长,星光零落。

不知道过去多久,长椅秋千里,躺在靳一腿上又盖在外套下,女孩闷闷的声音响起:“靳一。”

“嗯。”

“你说,为什么男藤井树宁可第一次见面,就跟长得很像女藤井树的渡边求爱,然后求婚,也不肯向女藤井树告白呢?”

“可能对他来说,女藤井树是对的人,但遇在错的时间,渡边相反。”

“时间错了,就算人是对的也没用吗?”

“嗯。”

秋千上摇晃的夜色再次安静。

大约半分钟后,外套蓦地一掀,越想越气的小姑娘严肃地瞪着他:“那我要是被事情耽搁,再晚几年回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也跟别人求婚了?”

靳一一怔。

到此时他才突然明白,盛喃前面支支吾吾的那些问题,还有哭得稀里哗啦的那些眼泪,其实分明是想到了她和他身上。

他有点好气又好笑,抬手时故意多加了两分力道,不过落下去还是忍不住放轻,敲在女孩额头上,凉飕飕地垂眸睨她:“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的人?”

盛喃心虚,但很快又挪回来,很是执着:“到底会不会啊?”

“会不会什么。”

“就是,我要是跟电影里一样,晚回来好多好多年,那你是不是就也找别人了?”

“是,”靳一不紧不慢的,“你才知道吗。”

“……哼!”

虽然听出来他故意的,但盛喃还是气鼓鼓地把外套往上一拉,直接盖过脑袋了。

看着被女孩呼吸吹得一起一落的外套,靳一不禁笑起来。

他手伸进外套里,轻轻摸了摸她头:“真生气了?”

“嗯!”盛喃一边气哼哼的,一边抱住他的手,拉过来枕着,不让他拿出去,“你这个花心大萝北。”

靳一垂着眸,无声笑望。

他有一个故事,从来没跟她讲过。

他很小的时候就会做一些梦。梦里总是很黑、很冷,梦里的孩子永远是一个人,狼狈,无助,惶恐,被看不清面容的模糊影子凶恶地追在身后,绝望也无可依靠,从没人向他伸出过手。

后来梦里的孩子长成了少年,他眼里的那个世界依然冰冷,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于是那时少年孑然也笑,寒心也笑,恼怒也笑,他看起来哪哪都好,不在乎任何事情,可其实扒开那张华美外皮,里面只有一身鲜血淋漓的疮孔。

是她亲手,一点一点,一道一道,给他缝起来的。

她笨手笨脚,缝的真丑。

但每缝一道就烙下一笔,最后伤好了,就留下两个字——

一个盛字铭心,一个喃字刻骨。

“……盛喃。”

晚夏温柔的夜风拂过,趴在他腿上的女孩好像睡了。

他俯下身,隔着外套轻轻吻她。

“不管你这一生会爱多少人……”

“我只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