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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万物寂寥,两人也都唠差不多了,云晚挥别谢听云,收拾收拾准备回院,她才从树上跳落,就见宿问宗的门派传令浮于眼前。

门派传音令属于密令,只有使用者双方才可以听见彼此对话,若不是重事,李玄游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使用传令。

四下清净,云晚当即接通。

“怎么了?”

李玄游来不及和云晚寒暄,语气着急:“我命阿黄去调查赌场的事,从前天到今日一直了无音讯,于是我就拜托宝丹门的去寻找阿黄下落。”

云晚认真听着,神情越来越严肃。

传音令对面传来李玄游猛拍大腿的响动:“宝丹门的人说,阿黄是被昆仑宗的抓回去了!”

听闻此话,云晚的心脏狠狠收紧。

“有人来了。”

谢听云提醒之后,没有逗留,闪身重回应星院,云晚也急忙把传音令收好。

“小心些,千万别磕到。”

“她中的是妖毒,快去找嫦曦师姐。”

一行人步伐凌乱,抬在最中间的担架貌似躺着一名女子,云晚上前几步,一眼注意到她腰间的挂坠,神情一凝,三步并两步,最后改为小跑。

云晚从两人之间挤进去,果不其然,受伤者正是她的师姐!

柳渺渺浑身是血,一道狰狞的血口子从侧腰横穿至后背,即使做过简单的处理,鲜血依旧不住往出涌,染红衣裙,近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人命关天,众人不敢耽误,抬着柳渺渺跨入院内。

云晚强行镇定,一把拉住落在末尾的万剑阁弟子,“我师姐怎么了?”

对方也没有瞒着,“我们前去剿妖,柳师姐忽然与我们失散,找到后就这样了。”他说,“那伤人的半妖也被我们押了回来。”

说罢挣开云晚的手,忙慌不迭地前往太初院叫药医。

云晚咬了咬下唇,拎起裙摆跑进屋子里面。

柳渺渺被两人合力轻放在床上,伤情严重,紫红色的妖毒自腰侧蔓延至全身。哪怕是在昏睡状态,她也疼得不住哼唧。

妖毒是世间最难解的剧毒。

他们天生携带妖毒,每一只和每一只的毒效都不同,解药自然也都不一样。

嫦曦很快赶来,挡在床前的人们纷纷让开路,云晚也起身站在了一旁。

嫦曦不敢耽误,急忙用剪刀剪开染血的布料,大片伤痕完全暴露在外,比云晚想象的还要可怖。

那一处的皮肉像是被某种野兽的利爪活生生撕裂,骨肉近乎分离,肋骨被妖毒侵蚀,变成黑紫色,柳渺渺不住抖擞着躯体,四肢血脉不通,末端已涨得又青又红。

嫦曦戴好手套,先给她指尖放血,随即召出血菩提,红藤顺着伤口处钻入肉里,一口接一口地吸食着妖毒和腐肉,等伤口处的妖毒吸食干净,骨头慢慢回到原本的色泽。

情况看似好转,嫦曦却紧绷起神情:“妖毒已攻入心门,使用血菩提的话过于涉险。”嫦曦暂时控制住毒素蔓延,回眸问:“可看清伤她是哪种妖?”

小弟子哆嗦着嘴唇:“似鸟非鸟的半妖。”

……似鸟非鸟的半妖。

云晚心里一个咯噔。

嫦曦一脸正色:“你确定?”

柳渺渺如今的情况危急,血菩提可以吸食出大部分妖毒,剩下的一部分都聚集在心肺处,要想完全解毒必须要有解药。

而解药必须要以中伤者的心尖血做药引,不得有差池,不然只会加重伤势,伤及性命。

这样一问,小弟子反而不敢笃定:“我、我们就看见柳师姐和那半妖缠斗……”

柳渺渺的修为在他们之上。

当时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柳渺渺就单枪匹马地杀了过去,等他们追过去,就见柳渺和半妖一起倒在了悬崖下面。

想到这儿,弟子急忙开口:“对了,那只半妖被我们一起带回来了,现在正关在水牢里,我们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如今也只能如此。

嫦曦暂时用血菩提护住柳渺渺心脉,又在她身上施加了一层咒术,这才动身前往水牢。

云晚毫不犹豫地跟过去:“嫦曦师姐,我也一起去。”

嫦曦这才注意到云晚,淡淡扫她一眼,“水牢阴寒,你才换骨没多久,还是留下来陪着你师姐比较好。”

云晚总觉得其中有猫腻,固执地追上嫦曦步伐:“没事,我想去看看伤我师姐的半妖。”

不是阿黄倒还好说,若是阿黄……

云晚暗自握拳,跟得更紧。

见云晚执意,嫦曦也没再强求。

水牢建在惩戒林地下,只有犯了大错的弟子和抓回来的妖魔才会被关在此处。妖魔死后,怨气不散,凝聚在头顶形成类似乌云的瘴气,让本就潮湿逼仄的地下水牢愈发显得阴寒刺骨。

云晚的体质本就至阴,水牢对她的影响也比旁人大。

她刚进来就感觉到邪气扑面,让人头晕目眩,浑身直冒冷气。

玄灵觉察出云晚有所不适,体贴地放出灵息逼退邪祟之气,这才让她好受许多。

水牢的每间牢房都是独立的,环境也有所不同,比方妖魔就会被关押在最严酷的水牢底层。

嫦曦领着云晚一路向下,终于抵达走廊尽头。

牢房两边有专门的看守,嫦曦露出令牌,身着黑衣的高大守牢者立马将门打开。

伴随着吱呀的开门声,冷气混着难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云晚不动神色地跟在嫦曦身后,同时暗自打量着眼下的环境。

这是最恶劣的一间牢房,地面中间深深凹下,自黄泉引来的冥渊水灌满凹处,中间是一根捆罚柱,柱子上布满尖刺,而被抓回来的半妖就被钉在上面。

鲜血淋漓,看得人汗毛直立。

半空中悬浮着幽蓝的星火,这点点火光非但没照亮牢房,反而更让环境阴森。

“你的主人是谁?”

潮冷之中,传来一句问话。

郁无涯站在半妖面前,背对云晚,手上的长鞭血迹斑斑。

半妖没有回答,结实有力的翅膀蔫巴巴地垂在水里,冥渊水对魂魄的伤害是巨大的,就像浸泡在毒液之中,灵魂与皮肉都在遭受着凌迟。

奈何他无法把翅膀抬起来,每一片羽毛都沾满血迹。胸膛也有伤,血不停地往外涌。

面对严刑拷打,半妖只字不提。

啪——!

郁无涯又一鞭子抽过去,力道之狠,瞬间让他皮开肉裂。

“说,你主人是谁?”

半妖闷哼,钉在柱子上的手因疼痛而瑟缩。

半妖此生忠诚,哪怕下黄泉也不会出卖主人半句。

他像个哑巴似的,丑陋的身形和固执的神态让郁无涯渐渐失去耐心,大手抓起半妖头发,强迫他仰起头直面自己。

这回云晚看清了半妖的样子,腿肚子一抖,险些跌倒在寒冷的冥渊水里。

云晚放平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露痕迹地躲回到阴影当中。

然而阿黄还是看见了她,因为震惊,瞳孔快速收紧,又很快把视线移开,恢复如常。

黑暗之中,郁无涯的那只独眼变得异常可怖,他一字一句:“那些赌场,都是你们开设的?”

半妖遍体鳞伤,金黄色的竖瞳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一个意外的表情都没有流露,只是把牙齿咬得更紧,哪怕身下的冥渊水让他痛不欲生;哪怕后背的钉子嵌入骨肉,也不肯开口多说一个字。

郁无涯经常负责审讯,嫦曦早就对眼前的情形见怪不怪,害怕半妖身上的毒液渐入到自己身上,没有接近,只是站在阶梯上叫道:“师兄。”

郁无涯这才停下挥鞭的手。

他先注意到云晚接着又把森森的目光转移到云晚脸上,握住鞭子的手紧了紧,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郁无涯藏好神色,片刻才给予回应:“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嫦曦解释道:“柳师妹身中妖毒,我想知道是不是这是半妖所伤。”

郁无涯没再说话,只是又睨了云晚一眼。

嫦曦微一拂袖,把瓶子送到郁无涯手上,“就麻烦师兄帮我取他一滴血。”

郁无涯接过瓷瓶,有所犹豫,最后手起刀落割破阿黄皮肤,接了几滴妖血放在瓶子当中。

半妖的血有紫色也有绿色,千奇百怪,独独没有红色。正因如此,世间人都觉得他们肮脏。

阿黄的血是褐红色的,接近红色,但不是柳渺渺身中毒液的颜色,嫦曦只看了一眼,便失望摇头:“不是他。”

一直默然不语的云晚无端松了口气,“这么说来,害人者另有其人。”

嫦曦叹息一声:“我必须知道伤人的半妖是什么品种,才能制作解药。”这种事情马虎不得,她瞥向阿黄,“你可有同类?”

阿黄别开头,留给几人一个倔强的侧影。

郁无涯没工夫和半妖耗在此处。

只见寒芒划破黑暗,赤影出鞘,剑刃直抵阿黄命脉,“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赤影可吞噬魂魄,越混沌的物种,越害怕赤影剑息。

此时阿黄的三魂七魄都在承受着被赤影吸食的痛苦,他的眼珠由黄色转变为红色,即使如此,阿黄仍咬紧牙关,漠然无视着这一切。

“很好。”

郁无涯勾出一抹冷笑,眼看赤影剑息要把他的妖魂如数侵蚀,云晚再也站不住,踉踉跄跄地冲过去把郁无涯推开。

“住手!”

郁无涯没想到云晚会出来,提剑的手一顿,又重新抬起:“让开。”他表情骤冷,平静的声线下含有几分命令。

面对着压迫而来的气势,云晚依旧挡在阿黄面前,强作镇定地与他对视:“你不能杀他。”

郁无涯一动不动,像是在怀疑她的意图。

云晚深吸口气:“我师姐的命捏在这只半妖手上,你要是杀了他,我师姐也要死。所以我来问他,你先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