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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镇长将镇民全部遣散,最后只留下桑启和云晚等人。

“我们走。”谢听云凑在她耳边,低低落下这三个字。

她不放心地看了申屠危一眼,抿了抿唇,握着谢听云的手转身离开。

申屠危径自来到后山。

后山深处原本有一条自上引下的溪流,夏日溪水潺潺,风景甚好,自遇干旱以来,溪水也慢慢干涸,只剩几颗石高耸天边的巨石。

父亲喜爱广阔,申屠危特意挑选了一处视野宽阔之地,握紧扁铲开始挖坑。

桑启见此,不顾尚未痊愈的伤势,也跟着挖了起来。

四周除了偶尔的风鸣,就只剩刨土声。

从家俗来讲,申屠危是要将他们安葬在祖坟的,不过以如今的局面来看,葬在此处反倒能落得清净,免得到时候再遭人践踏,搅得死后也不安生。

黑土被他一铲一铲地往外送,汗水很快浸湿衣襟,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心滑入泥土,他不知疲惫般继续深挖,体力很快耗费殆尽,虎口出血,竟再也拿不起铲子。

“将军……”桑启来到坑边,小心翼翼叫他,“您歇一下,我来吧。”

申屠危喉结滚动,咬牙站了起来。

埋好两位长辈,他又垫了几块石头当作碑,极为简陋,与他们生前的功勋形成鲜明的对比。

“桑启。”申屠危跪在墓前,“让我单独待会儿。”

他脸色苍白,连睫毛都布着灰蒙,桑启心有担心,又不敢越规,点点头,平静地退在后面。

夜空在头顶高悬,眼前的两座坟墓多少显得凄凉。

“江山砌白骨,荒川埋孤魂;帝王将相朱门户,万家灯火一抔土……”

他孤凉一笑。

他们曾是挚爱的父亲与先生,也是国之将领,军之统帅,却被赐予妄加之罪,受尽折辱,满身伤痕地躺在日夜保卫的土地上。

多么可悲。

多么可笑。

他重重倒在狭窄的坑里,蜷缩成一团,哭声悲怆而压抑。

申屠危用力把喉间的腥气吞咽回去,再次爬起来时,神色中多出几分坚韧。

“桑启……”

夜色中,申屠危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桑启先是一怔,踉踉跄跄地急忙跑到他面前:“属下在。”

“你还能否走动?”

桑启被他神色里的肃冷惊了一瞬,垂下的双手收紧成拳,回答更是铿锵有力:“属下能!”

申屠危对他命令道:“我要你即刻出发,前去临岩召集自卫军。”

“主……主将。”桑启唇齿发冷,不住打着战,滚烫的热泪簌簌掉了下来,“您、您当真要谋反?”

谋反?

是啊。

他要为生者谋生路,为死者反皇权,哪怕付诸一切也在所不惜。

申屠危眼梢猩红,一字一句:“这城守不住我的家,我就自己建城;这帝护不了我的兵,我就自己称帝。若天下恨我那就恨罢,我总要为身后的百姓杀出一条血路。”

桑启扣紧五指,“可是……可是兵权都在谈家手上,哪怕集结自建军,我们也……”

谈九祥起码有十万大军,还不算其余军支,加上皇帝被好生保护在主城,别说人手不够,就算有人手,也难以攻下不暨城。

申屠危表情冷寂,月光凝聚在眼底,竟没有丝毫暖意,“我有办法。”

放眼望去,满是荒唐。

既然如此,倒不如放手一搏。

哪怕……

哪怕舍了这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