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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望去,山野岑郁,静寂无声。

上山只能靠步行,狭窄一条水泥步道,分明已是夏日,地上却仍有落叶。

空寂的山林间,偶有鸟声啁啾,路旁草丛里,有什么爬过枯叶的簌簌声响。

实则只走了五分钟不到,便出现了一段长长的台阶。

台阶的尽头,围墙上方现出斗拱飞檐,是一处很小的寺庙。

晏斯时问:“还开着门?”

“早关了。我们也不是来拜佛的。”

台阶陡峭,也不甚平整,阶缝里冒出青苔。

看来这不是个游客常来的地方。

一口气爬到最高处,夏漓停下,撑住腰喘气。

晏斯时倒似轻松不过,呼吸节律只稍稍变快。

待这一阵喘息平缓,夏漓便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拍拍身旁,让晏斯时也坐。

晏斯时坐下前回身望了一眼,他们后方,是紧闭的圆洞门。

片刻,有风习习而来,染着草木的苍郁气。

那叫人黏腻的烦躁感,一下荡涤大半。

此处太静,叫人说话声也放低。

晏斯时问:“也是你的秘密基地?”

夏漓笑一下,“算是吧。上回跟徐宁过来拍照,来晚了已经关门。我觉得就在寺门外看一看日落也不错,就一直等到了天黑才下山。后来有天晚上心情不好,又自己来了一趟。”

“不怕吗。”

“就是因为这里有寺庙才不怕呀。”夏漓笑说,“谁敢在佛祖眼前造次。”

“……有道理。”

说着话,夏漓借月光看见台阶旁的草丛里有两粒石子,捡了起来,随手往下一抛。

石子跳滚过台阶,清脆地骨碌响一阵,没入黑暗。

一切复归静默。

他们都不再说话。

在此处,好似语言是多余的。

夏漓抱着双膝,头枕手臂,在夜风中捕捉到身旁的人平静的呼吸声。

她偏头看去,轻声问:“你今天心情不好,是因为饭局上遇到什么事吗?”

过了片刻,晏斯时却只“嗯”了一声。

夜色里只见其侧脸的轮廓,他微微垂着头,眉目隐入夜色。

像一个缄默的谜。

其实没有期望他会回答。

但真是这个结果,还是让她心脏往低处跌了一下。

怅然若失。

她也就不再问了。

片刻,忽听手掌轻拍皮肤“啪”的一声脆响。

晏斯时转头。

“有蚊子。”夏漓挠了挠手臂皮肤。

灰色吊带背心叠穿一条黑色休闲吊带裙,裙长及踝,腿是遮得严严实实,手臂全露在外面。

晏斯时盯着她抓挠的地方看了一眼,起了好大一个疙瘩,因为皮肤白,那泛红的颜色就更醒目。

“下去吧。”晏斯时提议。

他身上没着外套,没法替她挡一挡。

“不再坐一会儿?”

“当血包?”

夏漓笑出声,“习惯了。我O型血,比较招蚊子。再坐一会儿吧,我开车一趟不容易。”

晏斯时就说,“好。”

一时间却又沉默。

夏漓不禁想起了当年和晏斯时逃了晚自习的那一晚。

他们走过步行街,她喝热红豆奶茶,他喝冻柠七。

而那家音像店,前些年就倒闭了。

夏漓忽说:“你记不记得,我们曾经聊过关于世界末日的话题?”

“嗯。”

“你还记得12年12月21日那天,自己在做什么吗?”

晏斯时略微思索,“不记得了。”

或许泡在图书馆,或许服药之后,昏睡一整晚。

那是那段时间的常态。

“你呢?”他问。

“我好像是在赶作业。”夏漓笑说。

不过那天很多人告白,她们院里成了好几对。

夏漓又说:“我记得当时问你,你说,你的心愿不以意志为转移。现在呢?假如再有一个世界末日,在那之前,你有没有必须做的事?”

说话时,夏漓转头去看了晏斯时。

她没想到,晏斯时也正看着她。

目光顷刻对上。

夜里去瞧,她眼睛的颜色更深,黑茶色调,似这静幽山林。眸光流转,是今日月色。

有什么,似羽毛或者柳絮,在他喉间轻拂了一下。

微不可觉的痒。

这对视让夏漓有点慌,率先转过头。

就听见晏斯时轻声说:“末日之前没有。此时此刻有。”

“什么?”

他的回答不是语言——

他伸手,捉着她手臂,轻轻一带。

她斜侧身体,倾倒而去,膝盖抵住台阶,径直撞入一个怀抱。

温热体温,浅淡酒气,按在她背脊处的微凉手掌……

所有一切,视觉、嗅觉与触觉,被名为晏斯时的人,占据得满满当当。

连心跳都不属于她自己。

晏斯时低头,下巴抵着她肩颈,深吸一口气。

半醉的人,总该有点逾距放纵的特权。

她皮肤上清甜气息涌入肺部,让他如同从黑漆漆的低压海底,探出水面。

第一次觉得。

呼吸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