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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到半山腰,出现一个岔路口,一边是红枫林,一边是松柏路。赵凛止住步子,提议道:“不如我们分两队,看看谁先到山顶观瀑亭?”

钱大有摇着折扇:“这提议甚好,我要同清之兄一队,承平兄,你同子晨兄一起吧。”

马承平立刻摇头:“那不成,我是定要和清之兄一起的。”

眼看两人要争论起来,赵宝丫挤到两人中间,叉腰道:“不许吵架,我来分。阿爹、马叔叔、钱叔叔。我、小姑、春生哥哥、星河哥哥,春喜叔叔一起。”

钱大有困惑:“为何你们五人,我们只有三人?”

赵宝丫理所当然的说:“我们三个小孩子只能算一个大人啊,一边三个很公平。”

钱大有看看矮墩墩的赵宝丫,又看看半大的何春生和赵星河:宝丫可以忽略不计,这两个小子姑且算一个吧。

勉强公平。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他笑嘻嘻道:“那好,我们现在就分开走。”

马承平和钱大有率先往左边去了,赵宝丫朝她爹眨眨眼,推着赵小姑往右边走。赵星河立刻伸手去推赵春喜:“春喜叔叔,我们快点,一定要赢他们。”

赵春喜其实更爱慢慢逛上去,但孩子积极性高,他总不好意思扫兴,也加快了步子。赵小姑提着裙摆努力追上他的步伐,有点嫌弃起钗群的繁琐。走了不远,她脚踝开始发酸,赵春喜回头看她,她又立马挺直背脊,亦步亦趋的跟着。

半个时辰后,五人到达山顶的观瀑亭。观瀑亭前面是建好的围栏,围栏对面是高耸的山脊和一处不深的峡谷。山脊上倒挂着一条白玉带,水柱自上而下直冲谷里,巨大的轰鸣声回荡在耳边,激起的水雾被太阳光折射出炫目的彩虹。

这场面壮观极了。

怪不得她阿爹说后山的风景好。

三个孩子望着那彩虹集体失神,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这景色好。还是赵春喜突然出声他们才回过神来。

“穿天透地不辞劳,到底方知出处高(注1)”

“这后山不管来多少次都很甚美,无怪乎老师把书院建在这。”

赵小姑终于爬了上来,扶住亭子的石柱不住的喘气。她欣赏不来那些诗啊词啊,只想说,累死姑奶奶了!

赵春喜回头看她,见她气喘如牛、脸色朝红。含笑问:“你无事吧?”

赵小姑立马站直身体,双腿并拢,双手交叠做淑女状:“无,无事。”

赵宝丫呀了一声,两人吓了一跳,齐齐朝她看去。她朝山下看了看,担忧道:“我阿爹他们怎么还没上来呀?小姑,你和春喜叔叔在这里等等,我们几个沿着这边下去看看。”说完就拉着赵星河和何春生往左边的小路下山。

“哎,你们别乱跑。”赵春喜制止:“你爹他们会上来的,山上危险别乱跑!翠香,你喊喊他们。”

赵小姑支吾道:“没,没关系,大哥他们应该就在不远处了,能碰上的。”

赵春喜一想也是,要不是这帮孩子拉着他们跑,清之他们肯定先到。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赵凛他们才走没多久,马承平和钱大有就连摔了三次,脚都崴肿了。坐在一棵大松树下完全动不了。罪魁祸首赵凛还在‘惺惺作态’的问:“要不要紧?哎,定是你们上次爬山手脚酸痛还没好利索,你们应当在家好好休息的。”

钱大有感动坏了:“果然,清之不叫我们是有道理的。我们两人太不中用的,还连累你不能好好爬山看风景。”

马承平也甚是愧疚:“要不你先上去吧,陪着孩子们好好玩。我和大有在这等等,待会你们下山从这边下?”

负责看人的赵凛:“不用,我就在这陪着你们,等你好一些再上山。”

两个人感动的啊,就差喊赵凛爹了。

赵凛摸摸鼻子往山顶看:也不知上面是什么情形了?

什么情形?尴尬、奇奇怪怪的情形。

哎,赵宝丫也不知道怎么说。三个人趴在离观瀑亭不远的矮草丛里偷看,都半天了,赵小姑一句话也不说,就光盯着赵春喜叔叔的后脑勺看。人家看过来,还立马转过头。

不是来告知对方心意的吗,照这么下去只怕之前的规矩、官话都白学了,耳洞也白打了。

赵宝丫急啊,赵星河小声说:“要不我们上去推一把吧?”

何春生:“不行,我们过去小姑会更不好意思。”

赵宝丫:“那怎么办呀?”

三人蹲在那,一条菜花蛇扬起脑袋好奇的盯着他们看。赵星河吓了一跳,又不敢动,伸出手戳戳赵宝丫。赵宝丫顺着他视线往草丛里看,险些没吓死,还是何春生一把捂住她嘴,小声道:“别喊,这是菜花蛇,吃鼠蚁的,无毒。”

赵宝丫颤巍巍掰开他的手,和那条菜花蛇大眼瞪小眼几秒后,伸出手指指赵小姑那边:“蛇蛇,过去,爬到小姑脚边去。”

菜花蛇嘶嘶两声,七拐八扭的往亭子里面爬去。

赵星河看着这一幕:“宝丫妹妹,它好像听得懂你说话啊?”

何春生:“你没发现很多小动物都很亲宝丫妹妹吗?”

赵星河朝他翻白眼:“你又发现了?”

“嘘!你们别说话。”赵宝丫专心致志的盯着亭子里面看。

菜花蛇爬到赵小姑脚底下,赵春喜一回头就看见了那冰凉凉的一坨。他不认识蛇,眸子里闪过惊悚,朝赵小姑道:“你别动。”

赵小姑不聪明也不蠢,注意到他的视线,低头往下看,整个人都僵住了。

赵春喜安抚她:“你别动,我找根树枝把蛇挑开。”

赵小姑从小就怕蛇,从前村西的一个老头就是被蛇咬死的。她总觉得自己要完了,要是再不开口,只怕这辈子都没机会了。就在赵春喜捡起树枝转过身时,她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喊:“春喜哥,你先别动。”

赵春喜僵住不动,她感受到脚下冰凉触感的蠕动,咬咬牙,从袖带里掏出一只荷包递了过去。面色涨红,磕磕巴巴道:“俺,我,我心悦你……”那荷包上花开并蒂的图案在阳光下栩栩如生,向来都是女子表达心意的定情之物。

是她跟着玉娘姐姐绣了好久才绣好的。

收了荷包就代表同样心悦对方,不收……

赵小姑手抖,一半是被蛇吓的,一半是紧张。

赵春喜眼眸微睁,手上的棍子都吓掉了,棍子正好砸在那蛇的七寸上。要是能尖叫,菜花蛇只怕嚎得比人都大声,呲溜一声窜没了影子。

徒留赵小姑和赵春喜两个人尴尬的互看。

赵春喜想起往日对方看见他就局促、脸红、低头走开的情形。原来对方不是惧怕他,是喜欢他?

他从来没想过赵小姑会喜欢他,整个人都处在相当茫然的状态,自然也不可能接那荷包。

见他迟迟没接,赵小姑眼里的光彩一点一点暗了下去。虽然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还是挺难过的。

为了不让对方尴尬,她连忙道:“俺,我,俺只是告知你,你不用喜欢我的。”她现在已经语言混乱了,“我走了,你们继续,继续爬山吧。”说着她慌不择路往左边的路跑了。

速度快得连赵宝丫都没追上,如一阵风似的刮过刚休息好的马承平和钱大有身边,直奔山脚下去了。

马承平连连避让,等反应过来,惊魂未定的问赵凛:“刚刚,那个是你小妹?”

赵凛:“大概是吧。”看样子是没成。

马承平:“什么叫大概是?”

很快,三个孩子也追了下来,钱大有拉住最后的何春生问:“你们这是干嘛呢?”

何春生看看他拐着的脚,掏了一瓶跌打药粉递到他手里,然后继续往山下赶。两人摸不着头脑,好在他们很快瞧见了慢步下来的赵春喜。

钱大有连忙问:“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往下跑?”

赵春喜:“方才在观瀑亭瞧见了一条蛇,吓到了。”

“有蛇?”钱大有惊悚,扭头拉住赵凛急切的催促:“快走快走,看来今日不宜爬山!”他最怕蛇了。

马承平腿脚就吓利索了,抬腿就往下跑。

赵凛落在后面,小声道:“抱歉,起先是真的约你来爬山的。”

赵春喜摇头:“无事,不用道歉。倒是我,清之兄替我向翠香道个歉吧,功名未成,不可成家。”

赵凛拍拍他的肩:“走,既然来了,我请你吃酒。”

四人下山,赵府的马车已经不在了。马承平嘀咕道:“这群孩子这么害怕,连山脚下都不敢呆了?”

四人只能挤一辆马车往城东去,车夫往赵家去,赵小姑掀开车帘子吩咐:“去何记。”

车夫转了个方向,很快到了何记。一到何记,赵小姑拿起抹布就开始擦桌子、摆凳子、洗菜、剥蒜、传菜……

赵宝丫几个就站在柜台边上,看她像陀螺一样,不知疲倦的忙前忙后,进进出出。

酒楼的伙计都以为她疯了。

赵星河淡蓝的眼眸里满是困惑:“宝丫妹妹,小姑没事吧?”

赵宝丫扭头看向柜台里面的苏玉娘:“玉姨,我小姑没事吧?”

苏玉娘:“没事,她这是转移注意力,你们去玩吧。”

春生和星河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赵宝丫不放心她小姑,时刻跟着。等到何记打烊,赵小姑无事可做,终于停了下来,坐到大堂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