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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尚书连忙接话:“好好好,快随为父来。”

三人跟着苏尚书往后院走,七月的天,苏府后花园花团锦簇、绿树成荫。走过一段假山流水的小路,很快到了苏夫人的居所。

一进去,一股子苦药味迎面扑来。

何春生耸耸鼻尖,分辨着这药味里的成分。很快,苏尚书走到一处屋子前停下,先伸手敲了敲门,然后开门进去。

屋子里的药味更浓,几人转过屏风就瞧见一个面色苍白、虚浮瘦弱的老妇人靠坐在床头。床边坐着一个伺候的老妈子,此刻正在给她喂药。

苏尚书走上前,弯腰小声朝那妇人道:“夫人,你快看看,谁来瞧你了?”

那喂药的老妈子起身看向苏玉娘,瞳孔不可置信的睁大,险些把自己手里的碗给砸了。双眼含泪喊了声:“姑娘?”

苏玉娘眸光也有了点泪意:“乳娘……”

躺在床上的苏老夫人从看见她开始眼泪就不停的流,朝她伸手,哽咽着喊:“阿玉,你终于回来了,我的阿玉啊。”

“母亲……”苏玉娘眼泪也控制不住落了下来,走到床边握住她的手:“母亲,别哭了!”

苏母拉着她手不停的说:“阿玉啊,你怎么这么狠心,怎么就抛下母亲不管了?阿玉,你是不是很难受,身上疼不疼,你别怕,母亲进宫去请御医来医治你,一定能把你医治好……”

苏玉娘越听越糊涂:“母亲,你在说什么?”

苏母说着说着,整个人眼皮开始打架,沉沉的睡去了。苏玉娘焦急的喊了两声,何春生正要上前,苏尚书先一步上前把苏母扶下去,解释道:“不必劳烦春生了,先前御医过来瞧过,你外祖母就是偶感风寒,有些烧糊涂了,这会儿吃了药睡着了。”

何春生蹙眉:他先前后院以及这屋子闻到的药里头有逍遥、越鞠、郁金、香附……几味舒心解郁的药物,再加上皂角粉、琥珀之类的,明显是治疗癔症的。

苏老夫人受了什么刺激?为何说要请御医来给他娘医治?

他拧眉看向苏尚书,苏尚书神态自若,朝苏玉娘道:“要不还是先用饭,你母亲睡下了,一时半会也醒不了。”

苏玉娘看看昏睡的苏母,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那乳娘见她要走,欲言又止的喊了声姑娘。

苏尚书回头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她立刻害怕回避,立在床头不动了。

赵宝丫把这一切尽收眼里,故意留在最后,把自己手里的猫放了下去。

他们走后,那乳娘坐到床边边抹眼泪边絮絮叨叨,小声的同床上昏睡的苏母说着话……

猫咪就蹲在床底下支着猫脑袋认真的听着。

另一边苏尚书领着几人往正厅去,等到了正厅,他坐下后,又招呼他们三个坐,看向何春生目光十分慈爱:“先前老夫还说是哪家的少年郎如此出众,竟然让赵首辅亲自举荐,原来是我苏家的外孙,不愧是我们苏家的种!”

何春生很不给面子:“我姓何。”

“姓什么不重要,总之是老夫的好外孙!”苏尚书乐呵呵的继续招呼赵宝丫:“赵姑娘,别客气,快坐下,就当这是自己家。”

赵宝丫有些闹不懂苏尚书的态度了,突然这么热情做什么?

还不等她细想,苏锦绣匆匆跑来了,一进门眼睛就粘在了何春生身上,脆生生的喊:“表哥,你来啦。”

何春生没搭理她,伸手给赵宝丫拉开椅子。她扫到赵宝丫笑容僵了僵,大声质问道:“赵宝丫,这是我们家的家宴,你个姓赵的跑来做什么?”

苏尚书呵斥道:“锦绣,有没有规矩,来者是客,还不快道歉?”

苏锦绣委委屈屈,看向她母亲。苏少夫人笑着打圆场:“哎呀,锦绣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赵姑娘能跟着你姑姑来,往后定然都是一家人。快坐下快坐下,别傻站着了。”说着用力把她拽坐在身边的凳子上。

赵宝丫疑惑:“什么一家人?我怎么就和你们是一家人了?”

苏锦绣还以为她母亲在说赵宝丫和春生,醋道:“对啊,怎么就是一家人了,表哥才看不上她呢。”

苏少夫人轻咳两声:“我说的不是你表哥。”

苏锦绣不解反问:“不是说表哥是说谁?”

她不明白,苏玉娘母子和赵宝丫脸却黑了。

何春生说怎么这老狐狸今日态度如此反常,原来是误会他娘和赵叔叔的关系了。

苏尚书淡淡的看了苏锦绣一眼,苏锦绣立刻识相的不说话了。他轻咳,朝苏玉娘道:“玉娘啊,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始终都是我的女儿,如今我同你母亲也老了,不想再计较太多。你当年住的院子我们还留着,日日有派人清扫。这顿饭过后,你同春生就搬回苏府可好?”

他殷切的看着苏玉娘,苏玉娘和他对视,神色冷漠:“父亲不想计较我缺想计较,父亲可否告之我,为何让大哥找人去书院羞辱、诬陷我夫君,致使他病重而亡?”

一句话,震动得苏家父子惊愕非常。

苏尚书脸上的笑意收尽,肃声道:“玉娘,你在说什么胡话?当年为父虽然反对你和那书生在一起,说了恩断义绝的话,可也不至于让人去害他啊!”

苏长泽也冷声道:“那书生的死与我何干?当年是他自己科举舞弊,证据确凿,他自己没本事。”

苏玉娘看向他,眼眸冰冷:“我何时说过你们是诬陷我夫君科举舞弊?事到如今,你们还不肯承认吗?”她从前总以为父兄是对她失望透顶才说话刻薄,现在才发现他们清高凉薄、自私自利,还谎话连篇!

苏父眼看装不下去缓和语气道:“当时我们没想对他怎么,只是想给那书生一点教训。让他知道世间险恶,知道苏家女没那么好娶。也是想让他主动放你回来,哪想他气量如此小,这也怪不得我们啊。”

还在骗她,到这个时候了还在骗她!

苏玉娘眼圈通红:“那我公爹、婆母呢?父亲为何要派人伪装成山匪害死他们?”

苏尚书眼神阴冷:“这话从何说起?”

苏玉娘彻底忍不住,吼道:“非得让我把何家大伯喊来和你们对质吗?他亲手抓住过一个山匪,那人说就是你买通他们的,并且事后绝不追责!”

被她一吼,苏尚书脸也彻底冷了下来,慈和的长辈模样彻底不见。怒道:“那又怎么样?他们山鸡就不该消想凤凰!玉娘,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以你的容貌,合该入宫成为尊贵的娘娘,不然何至于让一个卑贱的奴仆之女成了贵妃?当年你若是入了宫,说不定当今的皇帝就出在你的肚子里,你现在就是正宫皇太后。享无限尊荣,何至于现在沦为下三等的商贾?”

他说完又放缓了语气,诱哄道:“好在一切还来得及,你现在又回来了。玉娘啊,我们才是一家人,还是你的血肉至亲,不要为了已死或者无关紧要的人,伤了我们的情分。”

“你看你母亲,她日日都在想你,眼睛几乎都哭瞎了。回来吧,回来后你还是世家贵女,是礼部尚书的嫡女,你儿子春生也是世家贵子,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他想想啊!”

苏玉娘觉得他简直无可救药。

一声猫叫突兀的响起,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跳到赵宝丫腿上,喵喵喵的乱叫。

正在慷慨劝说的苏尚书拧眉,眼神凌厉的扫相赵宝丫。

赵宝丫缩了缩后脖领,往何春生身边靠了靠,瞪着眼瞧着他道:“你别看我,不是我在骂你,是猫猫在骂你。”

“它说你臭不要脸,丧尽天良,猪狗不如,不仅害了玉姨的公爹、婆母,还杀了玉姨的亲生父母!”

苏尚书脸色巨变,喝道:“死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

赵宝丫又往春生身边缩了缩,回怼道:“我才没有胡说八道,苏老夫人以前是生过一个女儿。但那孩子一岁时就夭折了。苏老夫人因此大病一场,还得了癔症。你为了安抚苏夫人,就把苏老夫人一远房表妹的女儿抱过来养在了她名下,告诉所有人这就是你的女儿。但又怕事情败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玉姨的亲生父母杀了,伪造成跌落山崖,尸骨无存!”

此话一出,整个正厅的人,除了苏长泽全都震惊不已。

苏锦绣一双眼睛更是瞪的老大,盯着何春生期期艾艾:“怎么可能?那你就不是我表哥了吗?”

苏尚书眸光尖锐成冰:怎么可能?当年那事做的那么隐,那孩子不过一岁,又与他夫人长得那么像。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么知道的?

别说是猫告诉他的,他一个字都不信。

他心思百转:难道是赵凛查到了什么?告诉她的?

赵凛是打算对他下手了。

他太紧张,心脏突然刺痛,那痛来得太剧烈,他伸手揪住胸口……

赵宝丫还在说:“这事苏大公子也知道不是吗?你七岁那年就知道玉姨不是你亲妹妹了,所以才赞同你父亲把玉姨送进宫,丝毫不顾及先皇已经不惑之年。后来你们逼迫玉姨时,苏老夫人不同意。你们就把真相告诉了苏老夫人,苏老夫人虽然默认了你们的做法,但至此一病不起。她念的是自己已死的女儿,而不是玉姨。”

“所以,她方才看见玉姨才说要去请御医!”

苏长泽彻底绷不住了,蹭的站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你爹在调查我们苏家?”

不然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眼睛里充满了恐惧:赵凛居然如此厉害,三十年前的往事都能被他如此轻而易举的翻出来!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