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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入夜。

正是十五月圆,一轮玉盘皓月自夜色云层中捧出,夺了万千星光的颜色,如梦如幻。

月色洒在袭香河中,粼粼波光,点点如花。

碧波清桨,荡漾声声。红灯画舫,繁华如歌。

苏凌和杜恒早来了码头,等了一会儿,便有一精致画舫随波荡漾而至,停靠在岸边。画舫之上高挑了一个红色灯笼,上有袭香二字,写的是天然一段风流。

画舫轻摇,一个穿着薄如蝉翼的粉纱衣的姑娘,绾绾走出来,朝着苏凌飘飘万福道:“岸上可是苏公子么?”

苏凌忙拱手道:“正是苏某。”

那姑娘神情自若,万没有烟花柳巷的庸俗脂粉气,倒有些淡淡的娴静恬雅之气,莞尔道:“袭香笺可带在身上。”

苏凌拿出袭香笺来,那姑娘素手接了,稍微看了几眼,做了个请字道:“苏公子请上画舫。”

苏凌上了画舫,便觉一阵清淡的香气,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那姑娘见苏凌在画舫坐定,这才清唤了声道:“船家辛苦了。”

声音方落,桨声又起,哗哗的拨弄着碧水,在一片月色柔光中,画舫再次动了起来,载着苏凌和杜恒朝着灞河的汊流缓缓行去。

苏凌在画舫中站定,负手而立。感受着袭香河畔光影变换,红尘良宵。

舟行水中,月挂苍穹,清桨碧荷。万般皆入画中。

河中一座座红楼绿阁,精致楼亭,随着画舫的行进不断变换。期间丝竹管弦,幽香清风,红男绿女,梦死醉生。红绡幔帐如织如潮,飘荡在心中,竟有与这乱世颇不相符的升平之感。

画舫悠悠而行,不知过了多久,那悠长的桨声歇了,这纱衣姑娘走出来道:“苏公子请下船,前面便是袭香苑,奴家带您过去。”

苏凌这才从沉醉中苏醒,道了声有劳了,便随着她走上岸去。

走了不一会儿,眼前便是一个颇为素雅的楼阁,虽然素雅,却看得出材质名贵,虽不及江山楼雄伟,却称得上锦绣。足足四层高的楼阁,皆是红白纱飘荡其中,丝竹管弦,清歌阵阵,听起来悱恻缠绵,撩动着心弦。

红灯之下,正门牌匾,似一副画一般写着三个大字:袭香苑。

那姑娘领了苏凌进了袭香苑,一路并不耽搁,直直上了四楼去。

一路之上,更有艳姬娇娘看到苏凌,各个美目盼兮,娇笑盈盈。

苏凌索性将头一低,以免扰乱心神。

上得四楼,乃是一个大的厅堂,那姑娘站在厅堂门前,便不再向前,又是一个万福道:“苏公子,里面便是袭香宴的正厅,您请自便,奴家送您到此。”

苏凌拿出一些碎银,放在这姑娘手中,轻声道:“有劳娘子带路。”

那姑娘脸色微红,却也不推辞,大方的拿了赏钱,躬身退去。

苏凌这才进了正堂。

却发现正堂之中空无一人,原来是自己到的早了。

时间尚早,苏凌便细细打量起这袭香宴的环境起来。

正厅左右两侧,各放着四张桌子,桌后是有名的织女所绣的崭新团花蒲团,桌案之上都插着幽幽的檀香,煞是好闻。苏凌发现自己的名字在右侧最后一张桌上,想来那便是自己的位置了。

头前正中也放着一张桌案,桌案上有一把看起来年代久远的古琴,想来是这花魁娘子的心爱之物。

在后面便是一扇巨大的屏风,那屏风上的画却是让苏凌有些好奇,别家的要不画一些绮璇的画作,要不便是鸳鸯戏水。而这屏风上却花了点点红梅,傲雪盛放,旁边还有两个笔力雄浑的大字:风骨。

这格调便相当高雅了。

除了这些,正厅的六根红漆大柱上,皆是金色烛台,烛台内红烛泣泪,烛光摇曳。

苏凌正看间,便有脚步声传来。抬头朝厅前看去,见一人缓步而来,却是老熟人。

正是沙凉薛桁。

薛桁也看到了苏凌,略微有些吃惊,随后却淡淡一笑,朝苏凌拱了拱手,找到写着自己名字的左侧第四张桌子,轻轻的坐在蒲团之上。

少顷,门前又来两人人。

苏凌看去,却是面生,头前之人年岁已然近而立之年,颌下淡淡的胡须,穿着贵气华丽,左手上还带着一个玉扳指。苏凌朝他相貌看去。虽然浓眉阔目,仪表不俗,只是却觉得多少有些气血不足,眼圈微微泛着青色。

另一个人也是公子打扮,比着那近而立的公子年岁稍小,一副书卷气,长相也稍显小气一些。

苏凌不认得他,薛桁却是站起身,拱手道:“江山评未见到大公子,今日却在袭香宴见到了,扬州大公子刘彰久仰了!”又冲着他旁边那公子道:“蒯钧蒯世兄也一起来了,家父前几日还念叨世叔蒯燊可安好呢。”

苏凌心中一动,这人便是天下最富庶的州扬州之主,扬州牧刘靖升的大公子刘彰。他身旁的蒯钧应该是扬州两大门阀蔡蒯之一的蒯家的人了,蒯燊苏凌倒是听白书生讲过,如今乃是扬州牧刘靖升的谋主,也是颇有韬略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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