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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她问:“大人,裴千户也来了?”

“目前还没来。”陈寺正摇头。

二堂内传来崔少卿的笑声:“都说沈指挥使十分看重裴砚昭,将他视为接班人在培养,看来是真的,竟连玉诏令都能随意给他用。”

冯嘉幼心中狐疑,总觉着崔少卿这话意有所指。

“你去请凌百户过来。”崔少卿吩咐陈寺正,又招呼冯嘉幼回来。

往回走时,冯嘉幼的眼神不自觉又飘向东花厅,发现原本开启的那半扇窗,不知何时被谢揽合拢了。

她微微垂下睫毛,再次进入二堂。

不一会儿,气宇轩扬的凌涛阔步行至门外,抱拳问安。入内后,干干站着,一句话都不说。

他谨记裴砚昭的训斥,不与这些文官磨嘴皮子,盯紧冯嘉幼挨打即可。

崔少卿冷冷一笑:“本官请你来,是想同你商量商量,大理寺的刑房太挤了,担心你们不够看,不然咱们就将冯嘉幼的杖刑改去公堂上打吧?公堂大,还敞亮。”

凌涛抱拳:“大人您说笑了!”

崔少卿瞧着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当即起身:“既开大堂,只打一个人未免太浪费。正好,今日一早又有一名大胆狂徒跑来大理寺投案,说自己才是廖贞贞被害案的凶手,惊动本官之后,此人又说他只是开个玩笑。你说,如此藐视法典,藐视本官,应当杖责多少?”

凌涛微愣:“又有人投案?”

“巧得很,此人与你们玄影司也有几分渊源。”

“是谁?”凌涛心头一震,难道又是沈时行?

崔少卿并不回答:“那就拉着此人和冯嘉幼一起打吧。”又吩咐陈寺正,“去!将咱们衙门的人也都召集起来,包括厨娘伙夫,全部去公堂!”

凌涛被他气势所摄,偷瞟冯嘉幼,见她神色悠哉,心中不由惊疑不定。

公子不会真这样拎不清吧?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仍要执意护着冯嘉幼?

何况千户大人不是说,公子肯定不会来阻止的吗?

冯嘉幼配合演戏的同时也在心里盘算,确实像极了沈时行。

但是不应该,裴砚昭一定会采取行动,限制住沈时行的自由才对。

崔少卿抬手一指:“他人就在东花厅,劳烦凌百户押着他一起去大堂吧。”

话音刚落下,隔壁东花厅传出“嘭!”的声响,似乎是案台被推翻在地的声音。

凌涛额头直冒冷汗,心脏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崔少卿不至于为了保前任上司的孙女而说假话,没准儿真是公子。

若是让公子当众被打了板子,回去之后指挥使还不扒了他们的皮?

凌涛立刻抱拳:“大理寺的事务,岂有我等插手的道理?”

一番客套,说起衙门里还有事儿,凌涛赶紧退出了二堂,准备带着人打道回府。

冯嘉幼忍俊不禁,没想到这场危机化解的如此轻易。

是谢揽的主意?

他在玄影司听到了风声,或者是猜到了裴砚昭不会善罢甘休,才会留在东花厅内暗中相助。

再说凌涛走出去没多久,脚步逐渐变得缓慢。

不对啊,崔少卿并没有说谎,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那人是沈时行,一直引导着他去猜,让他自己吓自己!

好啊!凌涛明白被戏耍了,转身怒气冲冲的朝东花厅走,脚步沉重,似要将石板路踩碎!

冯嘉幼绷紧心弦,一时无措,望向崔少卿。

崔少卿以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冯嘉幼替谢揽捏把冷汗。

只听“轰!”的一声响,凌涛重重踹开了东花厅的门,冲了进去!

随后他像是跌进了水中,沉入水底,一点儿水花也没有了。

冯嘉幼察觉不对,连忙跑出去。

却见凌涛站在东花厅门内,如同被点了穴道,一动不动。而他面前站着的,正是沈时行。

莫说凌涛呆若木鸡,冯嘉幼也有些捋不清楚。

好半天凌涛才从傻眼中恢复状态,见沈时行身着大理寺的官服,假装不认识,转身就想逃。

崔少卿喝住他:“你当我们大理寺是什么地方,由得你随意踹门?!”

凌涛苦哈哈:“下官这就去领罚……”

崔少卿拂袖:“十个大板,去吧!”

“是!”凌涛哪里敢讨价还价,灰溜溜跑了。

前院里玄影司众人原本是来围观冯嘉幼挨打,不曾想竟是自家大人夹着尾巴钻进刑房,被两个彪形大汉痛打一顿,都是满脸纳闷。

崔少卿心满意足的去往议事厅推敲案情了,沈时行自花厅里走出,朝着冯嘉幼微微笑。

无论何时,他总是一派谦逊有礼的模样:“你是不是在想,既然真的是我,为何不直接出来?”

“想让凌百户替你挨板子呗。”冯嘉幼再不懂就成傻子了,沈时行来投案,原本也是得挨板子的,他不想挨打,就出主意换成凌涛。

对于崔少卿来说,打凌涛,可比打沈时行有用且解气多了。

瞧,这就是京城众多小娘子们爱慕的温良俭让沈时行,心眼子比花果山的猴子还多,蔫坏蔫坏的。

“不过,我原以为你大哥会将你五花大绑。”

“差不多吧。他将我锁在高阁上,派了他最得力的两名暗卫看守。”

玄影司高阁是一座典型的空中楼阁,下方三层都是以竹架垒起来的,上下全靠徒手攀爬。

沈时行手无缚鸡之力,将其扔上高阁,等同将一只不会游水的旱鸭子困于孤岛。

冯嘉幼惊讶:“你竟能逃出来?两个月没见,又长本事了啊。”

沈时行一怔:“不是你派人救我出来的么?”

冯嘉幼满头雾水:“我派人救你?”

沈时行讲述:“我枯坐到五更,忽然听到门锁开启的声音,以为是大哥来了,却许久不见人,我推门出去,发现那两名暗卫已经倒在地上。”

冯嘉幼好奇:“那你是怎么从高阁下来的?”

“我被那人从背后一掌推下来的。”沈时行想起来仍心有余悸,“即将落地时,那人抽鞭子缠住我的右臂,接了我一下。”

冯嘉幼若有所思:“你为何穿着谢司直的官服?”

“崔少卿为我借的。”沈时行发现这身大理寺官服自己穿着还挺好看,“我落地时摔了一身泥,顺口求的,崔少卿说只有这谢司直暂住在衙门里,又和我年纪相仿,身形相似,却没想他送了官服进来,崔少卿说无妨。”

冯嘉幼“哦”了一声。

“如此惊险,你只‘哦’?”沈时行玩味儿地说,“我瞧你有些不对劲,你适才瞧见东花厅内的人是我,眼神里有着七分惊喜,两分松懈,还暗藏一分失望?”

“哟,一个眼神你看出这么多戏?你怎么不去道观外摆摊看相去啊?”冯嘉幼扫他一眼,“我瞧你颇有慧根,乖,咱别去礼部宣礼教了,去钦天监观星象吧?”

“你这什么态度?”沈时行扬起书册去敲她脑袋,“我披荆斩棘赶来助你,连句谢谢也不说,还冲我阴阳怪气?”

冯嘉幼一猫腰躲过去,不屑:“我谢你什么?不是你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你大哥,让我不必挂在心上的?”

自从沈时行在城外救下她,就开始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解释,他只是在为裴砚昭积德行善。

听多了,冯嘉幼烦得要命。

沈时行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僵,收了回来:“真不是你请人救我?”

冯嘉幼摇头:“我不认识这样的高人。”

她是有渠道雇人办事,但夜闯玄影司,悄无声息攀上高阁放倒两名暗卫,这不是寻常高手,有钱也请不到。

沈时行思忖:“你的那些爱慕者中……”

“说话前最好先过下脑子,我若有这种本事的爱慕者,会被你大哥折磨好几年?”

“那……”

“行了,我的确不知。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告诉你。”冯嘉幼清楚,比起来是谁杀害了他的未婚妻,他更在意这个潜在的威胁,“我去领罚了,省得夜长梦多,你请便吧。”

说完不再理会他,往刑房走去。

“那我也先回去了。”

*

沈时行离开大理寺前,先换上仆人送来的锦绣衣袍,还了身上这套官服,并请衙役代为感谢。

他回去玄影司,来到高阁,仰头望去,裴砚昭果然立在高阁外的廊下,正与暗卫阿甲和阿乙说话。

站得高看得远,裴砚昭一边目望沈时行越走越近,一边听着阿甲禀告。

“当时大概五更天,天还黑着,雨也未停,那贼人的轻功匪夷所思,悄无声息出现在属下背后。属下来不及做出反应,被他以三指扣住后颈穴位,当即浑身无力,晕倒在地。”

阿甲拉下领子,转过身,将后颈一片淤青显露出来。

裴砚昭觑一眼:“力道再多一分,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暗卫不敢说“侥幸”:“那贼人似乎不想见血。”

裴砚昭又问阿乙:“你也不曾窥见此贼身影?”

阿乙低着头:“我与阿甲对向站立,那贼人出手时躲在阿甲背后,属下看不到。待他放倒阿甲,刚露出一点身形,属下便被他一拳击中眉心,一双眼睛立刻‘瞎’了,随后也被掐了脖子。”

他也拉下领子,淤青位置与阿甲不同,但颜色几乎一模一样,足见此人收放力道之精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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