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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嘉幼道:“事情尚不明朗,也许我能帮上他的忙。”

即使帮不上忙,她也不要像个怨妇一样待在家中终日惶恐。

更不想做个等待宣判的囚徒。

不管好的坏的,她都要亲自面对,并且让谢揽看到她对他的重视。

很任性。

可她理智太久,就想任性一回。

*

绿洲之上,黑水城。

几百年前这座城属于西北的军事要塞,城门外建有御敌的瓮城。

而且为挡风暴,由黄土夯成的城墙不断加固,如今已是异常浑厚高耸。

大漠落日笼罩之下,愈发透出历史的厚重感。

倏然,东南方的天际突有几只苍鹰掠过,像是被什么动静惊醒。

城门哨卫察觉到异常,立刻跳跃上位于城角的覆钵式塔,向远处眺望。

瞧见一骑身影后,忙吹响哨子,数十名弓箭手熟练就位。

“是少主?是少主!少主回来了!”

“快开城门!”

城门尚未完全开启,谢揽便策马越过门外的鸿沟,在众哨卫的恭迎声中穿过城门:“我爹在不在城中?”

“启禀少主,大寨主并未出城!”

还活着,万幸还活着,谢揽一路端着心总算是落了一大半。

只要爹还活着就万事都好说。

风尘仆仆赶了几天几夜的路,谢揽整个人都快虚脱了,速度终于慢了一些,去往城主府。

“少主您回来了?”

“少主您怎么一副中原人的打扮?”

谢揽顾不得理会他们,抵达城主府后,将快要跑死的千里马扔给手下:“仔细养着。”

他甚至都没走正门,直接跃上城主府。

刚落地,倏地有冷箭自左后方袭来。

谢揽躲也不躲,伸手抓住,转身瞪着朝他放箭的冷峻男人:“爹!”

谢朝宁听见他回来了,特意出来堵他:“你这混账东西还知道回来?一声不吭的跑去京城,闯出多大的祸!最后让你义兄来替你收拾!如今到处都是你接受诏安的消息,我丢脸丢的门都不敢出!”

手一使劲儿,谢揽捏断手里的短箭:“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在来十八寨之前,有没有滥杀过无辜?”

谢朝宁面容冷肃:“你这什么态度?刚回来就想和我动手?”

谢揽:“回答我!”

谢朝宁见他神色与平时不同,眼下也是一片鸦青,是着急赶回来的,于是说道:“我从前是军人,打仗时死在我手底下的兵卒哪个不无辜?”

谢揽扔掉手里的箭:“你不要和我狡辩,我指的不是这个。”

谢朝宁越看他越不对劲:“你是怎么了?”

“你记不清的话,我可以提醒你。”谢揽走到他面前来,“就从你还在滇南都司当校尉说起,当年滇南都司内有个正四品的指挥俭事,叫做裴倬正。”

谢朝宁蹙眉:“他是我直属上司。”

谢揽又逼近一步:“这裴倬正还有一个身份你知道不知道。”

谢朝宁不语。

谢揽道:“他还是千秋同盟会的盟主。”

“看来你去了京城没白去,连千秋同盟会都查出来了?”一时间,谢朝宁的气散了不少,“你这脑袋可算是没白长着好看了。”

谢揽凝眸:“你不会也是?”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谢朝宁淡淡道,“我不过是裴倬正手底下一个低等校尉,他瞧不上我,从来没拉拢过我进同盟会。”

谢揽继续问:“当年大魏战败,滇中粮仓暴露,滇南都司上下被彻查,裴倬正因为京中有势力,原本逃过一劫,你也逃了过去?”

谢朝宁点头:“后来御史台弹劾裴倬正曾丢失腰牌,他被判问斩,手底下的我们全都跟着遭殃,被判流放。”

果然和冯嘉幼猜的一样,谢揽道,“弹劾裴倬正的御史姓陆,是位寒门出身无权无势的状元郎,但他娶的是将门女,他夫人的兄长,正是如今大魏的兵马大都督齐封。”

谢揽生怕自己说不清楚,与他产生误会,“但在当年,齐封还在辽东都司任职,籍籍无名,微不足道。而你因为怀恨在心,流放之前,跑去杀了陆御史一家人,有没有这回事!”

随着他的质问,谢朝宁的神色越来越紧:“谁告诉你这些的。”

“你只管告诉我是不是。”

谢朝宁不回答,还绕过他走去栏杆前,眺望城中。

谢揽看他这幅模样,心里已经凉了大半,追上来质问:“你不是自认失职之罪,从来不恨大魏朝廷?弹劾本是御史的职责,不杀御史,与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一样。何况裴倬正身边有个想要利用同盟会的奸邪小人,滇中粮仓案,很可能就是那块腰牌导致的。”

谢朝宁还是不吭声。

谢揽剩下的一半心也要凉透:“就算你一时激愤,杀陆御史也就罢了,你竟杀了他随行十几口人?”

许久谢朝宁才道:“不是我杀的,与我无关。”

谢揽冷笑:“不是你也定与你有关,你瞧你这幅心虚的模样。”

谢朝宁指着他:“不管与我有没有关,轮得到你来质问我?”

谢揽理也不理,直接翻过栏杆跳去院中。

“你才刚回来又去哪里!”

“你不肯说实话,我自然要去问别人。”谢揽要去找谢临溪,骗了他那么多年,必须给他一个交代。

他又提醒,“爹,我劝你最好待在城里哪里也不要去,出城万一被人杀了,我不是很想管你。”

谢朝宁被他气习惯了,倒很镇定:“你要去问谁?谁清楚此事?”

谢揽道:“怎么,你打算再去斩草除根?”

谢朝宁:“我说了与我无关。”

谢揽了解他,知道他有事瞒着,只管走。

“你不说你去做什么,你看你今天走不走得了。”

“你真以为拦得住我?”

谢朝宁从腰间抽出早准备好的蛇皮鞭子,站在高楼上甩的啪一声:“你这混账东西敢走试试,信不信我抽死你!”

谢揽当然信,从小到大每次理亏说不过他就把他抽的皮开肉绽,仿佛这样才有做父亲的尊严。

他转身扬起苗刀刀鞘指向高楼:“这些年你怎么抽得到我,自己心里没数?”

“你有种上来!”

“我没种,你下来。”

四周的守卫看着听着,几乎都是一样的面无表情。

习以为常了,只是今次似乎闹的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