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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孟扶楹和孟础润回来时, 都看见了孟允棠放在马厩中的春光。看到马臀上烙着贺字,还以为是贺砺来了,来到内堂一问, 才知道是贺砺送给孟允棠的马。

孟扶楹当即抚着颌下短须,掩饰着面上那点赧然道:“彤儿, 将春光借给阿爷骑几日可好?”

周氏嗔道:“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这般虚荣。”

孟扶楹当即反驳道:“这叫虚荣吗?爱马,怎么能叫虚荣呢?”

孟允棠忍着笑道:“阿爷说得对,爱马怎么能叫虚荣呢?阿爷,春光你可以拿去骑,只是贺六郎说它的腿受过伤, 你别让它跑快了。”

孟扶楹喜道:“还是彤儿孝顺。就去西市而已,不会教它跑快了的。”

一旁孟础润本来心痒难耐,一听孟允棠说马腿受过伤跑不快, 就歇了心思。那么神骏的马, 跑不快, 就好像绫罗绸缎穿不上身,美味佳肴吃不到嘴, 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一家四口用过饭,孟允棠孟础润各自回房去了, 周氏才同孟扶楹说起吴氏之事。

“下午大嫂过来,带了五万钱来,说是给彤娘压惊。又请我去郑家求情,让郑家不要休弃孟雅欣, 我没答应, 她恨恨地回去了。”

孟扶楹喟叹道:“看来郑家是真要休了十娘啊。”

“能做出这等龌龊邪恶之事的媳妇,放在家中迟早也是个祸害, 便是换成我,也留她不得。”说到这儿,周氏眼一斜,瞟着孟扶楹道:“你不会又心软了吧?”

孟扶楹一惊,忙道:“断然不曾。她一而再地害彤儿,有此结果是她咎由自取。我纵使要心疼,也只有心疼自己女儿的。”

“你能这样想便好,我瞧着大嫂的模样,为了救她自己的女儿是要不择手段的,说不得明日大伯便来找你说情了,你若到时候顾着什么兄弟情义答应了,可别怪我跟你翻脸。”周氏一脸怒色地警告道。

孟扶楹连说不会,又给她捏肩捶背的让她消气,周氏才慢慢收了怒容。

孟允棠回到自己房中,走到窗前逗了一会儿彩衣,看到放在妆台上的那只粉玉镯子,便在妆台前跪坐下来,用丝帕覆在手背上,将镯子往手上套,还是戴不进去。

她怕疼,自己不敢用力,遗憾地将镯子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漂亮越看越喜欢,便扭头将穗安与禾善叫了进来。

禾善一手握着镯子一手捏着孟允棠的手指,穗安帮忙向内握着她的拇指根部。

禾善有些紧张道:“娘子,你准备好了没?”

孟允棠蹙着眉头点点头。

“那婢子用力了。”

“哎呀,不行,疼疼疼!”孟允棠叫起来。

禾善忙褪下镯子,拿开丝帕一看,孟允棠的手背上红了一片。

穗安道:“瞧着这镯子圈口实在太小,娘子戴不上,要不算了吧。”

孟允棠握着那只镯子,纠结不舍道:“可是我真的好喜欢它。”

“要不用胰子?”禾善提议。

“别把娘子手挤坏了。”穗安不同意。

禾善道:“娘子手骨软,就是肉多了点而已,了不得便青一块皮肉,总不会把骨头折断。”

穗安:“……”

孟允棠心一横,道:“去打水,拿胰子来。”

过了一会儿,孟允棠跪坐在水盆前,湿了手,手上涂满胰子,滑溜溜的。

禾善还是老一套动作,一只手捏着镯子一只手握着她的手指,问:“娘子,你准备好了吗?”

孟允棠咬了咬唇瓣,伸手接过玉镯道:“我自己来吧。”

她在两个丫鬟揪心的目光中用力将镯子往手上套。

穗安在一旁看她眼里都泛起了泪光,心疼道:“娘子,要不别……”

“啊!”她话还没说完,便听孟允棠痛叫一声,那只镯子终于冲破阻碍滑到了她手腕上。

孟允棠抬袖子擦一下眼睛,委屈又高兴道:“可算戴上了。”又抬起腕子问两个丫鬟:“好不好看?”

禾善连连点头:“好看好看真好看。”

穗安也道好看,又托着她的手看着她手背上那块红痕道:“这儿明天怕不是真的要青了。”

“无碍,现在也不觉着疼了。”孟允棠伤没好也忘了疼,欣喜地欣赏着腕上的那只镯子道。

虽是这样说,洗漱过后穗安还是找了膏子来,抹了点在她手背上才让她上床安置。

孟允棠一下午跑了东市和卫国公府两处地方,已是很疲累了,但是想起贺临锋说的话,一时间却又睡不着。

她一直都没有捋清楚自己对贺临锋到底是什么感情。贺家没出事之前,她觉得自己讨厌他。贺家出事之后,她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他回来了,她害怕又同情他。

她惦记了他那么多年,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除了家人和朋友,她觉得自己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至于嫁给他,说实话她从心底是排斥的,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和他成天生活在一起是什么模样?今天听完阿娘分析的那一番话,就更不想嫁他了。

但是她也不想将贺临锋说要娶她的事告诉义姐,这样做,总感觉是对他的再一次背弃一样。

或许改天应该再跟他好好谈一谈,只要不是爱得死去活来,他也不是非得娶她的,对吧?

只是,该怎么谈,才既能说服他,又不触怒他呢?

还有,她既然不想嫁给他,好像也不该这样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馈赠,该回赠些什么礼物给他好呢?

孟允棠怀着这样的困扰,慢慢地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次日,坊门刚开了没多久,绥安伯夫人吴氏就心急火燎地赶往立政坊郑府,想再为女儿的事向郑夫人求求情。

郑夫人在忙,暂时抽不出空来见她。吴氏想去后院看看女儿,丫鬟却将她引至内堂偏厅,说有人要见她。

吴氏好生不解,这一大早的,在郑府,除了郑夫人外,能有什么人在这儿等着见她?

郑府的丫鬟推开侧厅的门,吴氏走进去一看,窗下坐榻上坐着个神态高傲容貌美艳的小娘子,身边侍立着两名穿金戴银的丫鬟。

吴氏十分惊讶,“秦五娘子?”

秦相公长子嫡女,不管是在谁家的宴会上都是众星捧月的人物,吴氏自然认得。

秦思莞微笑点头,也不起身,坐在坐床上向着吴氏微微颔首,道:“孟夫人,有礼了。”说罢侧过脸向身旁的丫鬟打个眼色,两名丫鬟心领神会,退出门去。

吴氏见状,心下疑惑,屏退了身后的侍女,走过去在秦思莞对面坐下,问道:“不知秦五娘子在此候我,是有何事?”

“我听说令千金犯了小小错误,郑家大郎却要休妻。这人生在世,孰能无过?因此小事便要休妻,未免有些苛责太过。所幸我阿爷在郑都尉跟前还有几分薄面,我闲来无事,便想着来找郑夫人为令千金说一说情。”秦思莞捧着茶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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