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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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允棠此刻正坐在房前廊下, 出神地抱着那只雪白的拂林猧子轻轻抚摸。
穗安与禾善坐在不远处绣扇面。
禾善瞧了孟允棠几眼,叹了口气,轻声对穗安道:“娘子今日依然不开心。”
穗安道:“许是那日吓着了, 总要给娘子几日时间恢复恢复。”
禾善道:“我瞧着娘子倒不像是被吓着了,而是魂儿丢了。”
这时孟以薇来了, 对孟允棠道:“阿姐,昨日我们商量过糕点的样式之后,我晚上回去画了几种出来,你来看看可有中意的?”
孟允棠回过神来,放下猧子,道:“好啊。”遂与孟以薇一道回了房。
禾善一边收拾针线篮子一边低声道:“二娘子倒是好, 知道天天来陪娘子说话散心。”
穗安道:“姊妹间都是你好我好的,咱们娘子平时对二娘子也不差。”
大理寺审讯房里,裴丁对贺砺道:“贺大将军, 因童廉童相公检举太子中毒一事乃是你所设计, 兹事体大, 崔廷尉责下官亲自向贺大将军询问几个问题,若有得罪之处, 还请贺大将军见谅。”
贺砺坐在椅子上,表情和煦:“职责所在公事公办罢了, 谈不上怪罪,裴少卿请自便。”
裴丁见他态度配合,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自贺砺回长安后,从他仅有的几次上朝表现来看, 他一直认为他是个目无法度性格孤傲的难相处之人。现在看来, 大是大非上他倒还是拎得清的。
裴丁示意一旁负责书写的小吏开始记录,问贺砺:“据童相公交代, 三月初九那日,大将军曾借抢马之机,引他至东市马行相见,可有其事?”
贺砺道:“我确实在东市马行见过童相公,但是几月初几我却是忘了。我只是在东市见到一匹好马,又从马行管事口中得知,那价值一百一十万钱的好马,童相公只交了一万定钱,便不许他将马再卖与他人,觉着童相公此举颇有仗势欺人之嫌,便掏钱解了马行管事的困境而已。至于相见,是他听说马被我买走,来找我兴师问罪,我可没想见他。”
裴丁道:“但是童相公说,你为了逼他配合你做局陷害晏阅,还让手下给了他夫人两百万钱,以受贿威胁于他。”
贺砺笑了起来,道:“这更是子虚乌有了,有些人为了陷害旁人,真是什么谎话都编得出来。他说的这事,你们可曾派人去调查了?”
裴丁观察着他,无论表情还是肢体动作,他都很放松,没有一丝让人觉得不自然的地方。
“已派人去调查那名商户。”裴丁道,“童相公还说……”
他刚开了个头,贺砺便摆摆手,道:“如此转述多费劲,他不是在大理寺么,直接带来与我当面对质岂不更省事些?”
裴丁没想到他会有此一提,愣在那儿。
“裴少卿莫不是怕我暴起伤人杀人灭口?”贺砺轻笑一声,抱起双臂,“脾气不好是一回事,蠢是另一回事,若我此刻杀了童廉,那于此事上,我还撇得清干系么?”
裴丁仔细一想,确是这么回事,便令人去将童廉带来。
不多时,童廉就被带到了审讯房中。
贺砺打量着他,衣衫整洁,发髻未乱,脸与手上也无伤痕。
他唇角勾起一贯擅长的讽笑,道:“童相公这不还没受刑吗,怎么就急着攀诬构陷为自己开脱呢?你们读书人就这点风骨?”
童廉冷哼一声,看着贺砺道:“我的错,只在于当初不该因为忌惮你的身份而没有及时地去官府告发你。”
“告发我什么?与你抢马?”贺砺听了他的话,有些乐不可支的模样,微微仰起他那张年轻而英俊的脸,眉目张扬:“记得当日童相公曾斥我寡廉鲜耻,与鱼俊义将军沆瀣一气,这是看告我抢马伤不着我,这才伙同旁人设计了这条毒计来害我?”
小吏在一旁刷刷地记录。
“你不要血口喷人!你让你手底下人赠与我夫人的两百万钱如今就在我家中,分文未动。在思勤阁,茶杯也不是我主动与太子殿下调换的,而是你安置在太子身边的内侍自己调换的,我还曾出言提醒太子殿下。待太子醒来,一切自然真相大白。”童廉道。
贺砺扭头向小吏道:“只字不漏地记下来,不管童相公在太子中毒案中起什么作用,我都要再给他加上一条诬告之罪。”
这时从外头匆匆进来一位身着浅青色官服的大理评事,向裴丁行礼禀道:“东宫那边来消息了,太子殿下醒了。”
裴丁忙问:“太子殿下怎么说?”
评事看了童廉一眼,道:“太子殿下说,是童相公说想尝尝他的小砚春,他才与童相公交换了茶杯。”
童廉目瞪口张。
贺砺扫了眼他惊诧的表情,闲闲道:“此事蹊跷,若真是童相公想要害太子,岂会主动将下了毒的自己的茶去给太子喝?这是生怕自己没有嫌疑么?”
童廉抬眸看他,脸上已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气定神闲,双颊肌肉微微抽动,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他的额上便起了一层薄汗。
贺砺又是一副恍然的模样,道:“是了,太子的膳食茶水,东宫典膳局都有专人试毒,要把毒直接下在太子的茶杯中那是不可能的,只能下在自己的茶杯中,再调换给太子殿下。旁人一旦听说此事,第一反应定如我方才一般,怀疑此事的合理性。童相公博学强识才思敏捷,自然懂得如何利用常人的推理逻辑,反其道而行。唯一的疏漏便是,不曾想过太子殿下有胃疾,喝了两口茶,胃部受毒i药刺激疼痛起来,便没有将那一盏茶都喝了,如今才有命指证童相公。童相公,你说这算不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童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远远超出了童廉的预期,最关键的是,原本应当毫不知情的,年才十二的太子居然撒谎指证他,这说明什么?
“童相公,事到如今,你可有什么想交代的?”裴丁问他。
童廉摇头。
他唯一能交代的便是他的茶为何会被太子喝了,旁的他都应当不知情。
如今既然太子说那杯茶是他递给太子喝的,他便连辩说不是的资格都没有了。
难不成太子还能故意冤枉他?
裴丁命人将童廉押下去。这次可没有带上来时那般客气了,既然太子说是童廉主动要求与他换茶喝,那在此案中,童廉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
押走童廉后,裴丁再看向坐在房中优哉游哉的贺砺,心中又犯了难。
既然童廉在交换茶杯一事上撒了谎,那他交代的旁的事情可信度自然也大大降低。但太子中毒非同小可,任何线索都不能轻忽,这贺砺,到底是抓还是放?
抓,没有证据。放,他又是童廉这个与太子中毒案有涉之人指认的人。
贺砺见他看着自己一脸为难,主动站起身道:“既然童相公指认我与这桩案子有涉,事情又还未调查清楚,为免你们为难,我就在此呆两天等你们的调查结果吧。也不用特意找地方安置我,就与童相公一间牢房好了,我还想问问他为何要陷害我。”
裴丁叉手道:“多谢贺大将军体谅,但是与童相公一间牢房不合规矩,如大将军与童相公这等身份的,下狱都是单人牢房。”
“那就隔壁。”贺砺退而求其次。
夜深了,大理寺的监牢里灯火晦暗,隔墙多人一间的大牢房断断续续地传来各种声响。
打呼声,咳嗽声,时有时无的呻i吟声。
狱卒巡夜,到单人牢房这边看了一眼,发现贺砺双臂枕着头,架着一双长腿仰躺在石床的被褥上。
隔壁童廉坐在石床沿上,一动不动。
狱卒的脚步声远去后,童廉微微抬起头来,嗓音沙哑地开口:“原来晏阅只是障眼法,你与太子殿下真正想除掉的人,是我。”
凡是能在官场上混几十年的,谁没有点敏锐的嗅觉?今日太子一开口,童廉就知道自己入了彀中了。
“太子才十二岁,他不像你们,城府深沉,懂什么是将计就计。”贺砺淡淡道。
“呵。”童廉惨笑一声,道:“贺大将军,你装得可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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