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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捧着盒子,直接走到了萧缙的面前。

萧缙面色难看,今日之事,堪称他毕生耻辱。

他脸色阴沉,紧盯着那盒子内的两条蛊虫,久未言语。

直到身侧的高泉催促,他才抬起头,看了殿上的皇后一眼。

皇后静坐着,看到这般场面,心头猛跳,面上却是强装着镇定。

萧缙停顿片刻,终是伸出了自己的手。

鲜血滴入了盒子内,蛊虫闻到了血的腥甜气味,格外活跃和兴奋。

边上的高泉屏息以待,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之下,终是提着一口气,将皇帝的鲜血滴入。

鲜血入内的片刻间,盒内很是安静。

萧缙见状,面上的表情微顿,终是归于平静。

可就在下一刻,盒内的黑色蛊虫瞬间暴起,一口吞噬了子蛊。

高泉神色巨变,手一翻,当场打翻了手中的锦盒。

砰地一声轻响,却响彻了整个大殿。

殿上原本端坐着的皇帝,近乎是瞬间起身,他头脑昏沉,眼前阵阵发黑,在剧烈的情绪起伏之下,险些昏厥。

这般暴怒之下,他却还能够看得清楚皇后慌张失措的面容。

皇帝当下暴声道:“贱人!”

他抬脚,将跪在了一旁的皇后踹下了大殿。

那一身锦衣华服,满脸惊慌失措的皇后,摔落下殿中,摔落在了萧缙跟前不远处。

萧缙却神志全无,死死地盯着那摔落的盒子。

整个大殿似乎在他跟前倒转,他咬牙看着那锦盒,抬眸,目光沉沉地看向了萧继。

他快步上前,一把扯过了萧继的衣领,暴声道:“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吧?”

“你在这些蛊虫上,动了什么手脚!?”

他手中用力,近乎将萧继勒死,说话时,双眸暴起。

萧继看着这位寻常格外喜欢掩饰情绪的永安王,这般赤红着双眼发了疯的模样,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在萧缙的注视之下,他声音低哑地道:“怎么,就这么接受不了自己是个孽种?”

“哈哈哈哈,萧缙,你未免也太可笑了一些。”

“这么难以接受,行啊,那不是还有一盒吗?”

萧缙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扔在了萧继手边的盒子,盒子里装着的,是刚开始时,滴入了萧继和皇帝鲜血的盒子。

萧缙深吸了一口气,他强行按捺住撕碎眼前人的冲动,直接拿走了那盒子。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鲜血滴入了盒内。

然而他鲜血滴入盒内的瞬间,原本活跃的黑色母蛊,竟是瞬间暴起,一口蚕食了那子蛊。

啪嗒。

萧缙手中一松,那盒子碎裂在了眼前。

萧继看着他抬脚碾碎了那条母蛊,终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可他本就只余下了一口气,这笑才浮现没多久,竟是当场咽了气。

萧继没了声息的瞬间,萧缙猛地抬头。

他额头砰砰直跳,眼前扭曲,他将目光扫过了殿内所有的人,终是在温月声身上落下。

萧缙只停顿了片刻,当下暴声道:“动手!”

他骤然回头,目光直视着那在混乱之中,满脸惊愕的亲卫军统领。

对方没有反应过来,萧缙却直接抽出了桌案下的佩剑,抬手指向了他,暴声道:“龚越!本王叫你动手!”

亲卫军统领龚越仍旧处在了巨大的惊愕中,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得殿上一声巨响。

回头一看,竟是皇帝在这般强烈的刺激下,直接昏厥了过去。

整个太和殿内混乱一片,无数人的声音回荡在了耳边。

暴,乱之中,温月声冷声道:“将萧缙一党,全部拿下。”

她话音将落,便有无数的将士轰隆隆冲入了殿中。

萧缙手中的剑还没能够砍出去,便已经被为首的江焰,直接扣在了地上。

在满殿血污交杂的混乱之间,他看着远处端坐着的人缓缓起身,抬步,径直越过了他。

不带任何的停留与眷恋,一如多年前的他对她那般,漠视而冷冽。

只是多年前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而今,换着他只能低垂着眼,看着她的裙边。

月亮高悬。

宫中这场闹剧持续了许久后,终是散了场。

夜半三更时分,皇帝终是再次睁开了眼。

寝殿内静悄悄的,皇帝的身体却沉重得好似泡在了水中多日打捞起来的一般。

四肢百骸都蔓延着钝痛。

皇帝张了张嘴,想叫高泉入殿。

可回头,所看见的就是温月声端坐在了殿内。

清冷的月光洒落在了她的身上,映衬着她那一身淡青色的衣裙恍若镀上了一层白光。

她手中握有一串青碧佛珠,正不疾不徐地转动着,那双漆黑冷淡不带情绪的眸,直视着龙床上的皇帝。

而整个寝殿之外,除了她,再无别人。

皇帝冷眼看了她一眼,沉声道:“高泉呢?朕要见他。”

他说话时气若游丝,声音暗哑,已是一副油灯枯竭之相。

可即便到得如今,他仍旧没有松口。

温月声闭口不言,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寂之中。

皇帝饱受病痛折磨,额头已是阵阵抽疼,他知晓他所剩余时间不多,只在咬牙苦苦支撑着。

见温月声不开口,他只能道:“去将高泉、萧寅唤来。”

强势了多年的皇帝,眼下满身疲惫,他沉声道:“思宁,你应当知晓,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女人登位。”

“即便萧缙不是朕的子嗣,这江山社稷,仍旧轮不到你来坐。”

他说得笃定,说罢转过头去,不再多看温月声一眼。

哪怕到得如今这个地步,他却仍旧未曾松口。

温月声见状,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她停住了转动佛珠的手,冷声道:“皇上以为,事到如今,一切还能够任由你说了算?”

皇帝闻言,骤然回眸,一双浑浊的眼紧盯着她。

温月声起身,捏着佛珠的手负于身后,她淡声道:“皇上听听,这宫闱之中,可还有谁人听你的号令?”

到得此时,皇帝才注意到整个宫殿内都静悄悄的。

他交给了萧缙的人手,早已不见踪影。

皇帝胸膛剧烈起伏,他想发火,却知道如今的他,在温月声眼中不过是一张随意可以撕碎的纸。

皇帝只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思宁,你当真要做这样的事?”

“你当真要视礼法、伦理和纲常于不顾?”皇帝冷声嗤笑:“你以为这般登位,朝中上下,各地驻军便能够信服于你?”

“今日便是朕死了,也还有萧寅!还有宗室之子,凭你的身份,你拿什么来服众!?”

然他话音刚落,原本安静的殿外,此刻骤然热闹了起来。

高泉站在了殿外,目光复杂地往殿内看。

在他面前,站着的是以吕阁老为首的朝中重臣。

吕阁老高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百废待兴,朝堂之上混乱难平,还请皇上下令,册封思宁郡主为皇太女!”

王进之亦是上前道:“思宁郡主才学出众,战功赫赫,堪称皇室之最,臣等愿倾尽全力,辅佐郡主登基,还请皇上降下旨令,立思宁郡主为皇储!”

严伟道:“皇族子嗣手段残忍狠辣,伤及百姓、朝堂,为保皇室尊严,臣恳请皇上册立思宁郡主为皇储,安定皇族残暴之下,百姓惶恐不安之状。”

齐放道:“臣携京中所有学子,愿誓死追随思宁郡主,还望皇上成全。”

百官请命之声,不绝于耳。

皇帝的面容,已隐隐崩塌。

他清楚,他所说的一切,对于温月声而言,都不难解决。

皇帝闭了闭眼。

闭上眼后,外面大臣的字字句句,更是明显。

身侧的温月声,声色冷淡,不带情绪地道:“皇宫之外,还有皇城。”

“皇城之外,还有关东、抚州、边疆三军。”

皇帝在黑暗之中,倏地睁开了眼。

他看见温月声站在了离他不远处,虽是在对视,可久居上位,永远高高在上的皇帝,而今却感觉她在冷眼俯视着他。

“皇上仍要唤萧寅入殿吗?”她淡声道:“想要让萧寅从宗室之中过继一子,以便名正言顺地继承王位?”

皇帝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却见月色之下,她面无表情地道:“还是想要直接过继至皇上名下,册封顾命大臣,用以辅佐新帝登基?”

“都行。”温月声竟是还点了点头。

“只一点,皇上的子嗣剩余可不多了。”她声音又轻又浅,抬手,轻扣在了边上的龙床上。

“如今满打满算,也不过萧寅一人。”她微顿,冷淡的眸扫向了皇帝:“皇上选好了吗?”

月色皎洁。

汇聚在了这里的大臣,在皇帝寝殿外驻留不散。

待得东方都露了鱼肚白时,那道紧闭着的殿门,终是从里边打开。

高泉缓步走出其中,手里还拿着明黄色的圣旨。

他身侧站立着吕阁老和王进之,第一抹晨曦划破天际时,高泉在所有人的目光底下,宣读道:

“……思宁郡主,为皇室之表率,立军功于阵前,除奸佞于朝中,才学兼备,天意所属……自今日起,册立思宁郡主温月声为皇太女,摄政于朝前,此后军国大事,百官启奏,均交由皇太女处之。”

“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