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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见得那展开的卷轴之上,笔走游龙,笔迹苍劲有力,那蜿蜒的笔锋,险些斩破整个卷轴,跃然于眼前。

不说其意,光就立在了那上半阕旁边,就靠着这精妙绝伦的字迹,将上半阕压得毫无光彩。

读过诗词的人都知晓,诗词展现最佳的,都在末端。

同样,对子也是如此。

压不住上半阕的对子,只能沦为平庸。

如同方才严昊那个。

而今这个对子一出,满座皆惊。

瞿斐然定睛一看,看到其内容后,也忍不住拍案叫绝,倏地站起了身来。

此生竟能这般幸运,亲眼目睹千古绝对之诞生!

他满眼惊叹,连带着旁边的齐铭晔都顾不得,只高声道:“对出下半阕的人,未免也太过出彩了些!”

“每个字意,都与上半阕对仗,且含义非凡,组合在一起,更有睥睨天下之大气!”

“铭晔,咱们今日真是不虚此行,当真出现了千古绝对!”

他一脸兴奋地回头去看齐铭晔,却见齐铭晔的脸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瞿斐然问。

齐铭晔沉默片刻后道:“你觉不觉得,这个字迹有些熟悉。”

不说还好。

一说周围的人也反应过来了。

“等等,能写得这般好字的人,我记得不说满晋,满京城也没几个。”

“确实,这字体也很是奇特,见过应当不会忘记才对。”

“让我想想……”

瞿斐然怔住,一个名字就在嘴边,便要脱口而出时,却听得一声巨响。

“砰!”

所有人循声望去,原是那天字号房的客人踢开了房门。

来人身边簇拥着一堆护卫,打扮得极其富贵。

瞿斐然看着面熟,皱下了眉头。

齐铭晔提醒道:“太学院,谭寅。”

瞿斐然反应过来,面色变了变。

但他一想,自己也因对子而来,说不准太学院的学子也是如此。

然而这念头还未能在脑海中盘旋片刻,谭寅就已经嗤笑出声:“今日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跟我抢人。”

大厅内一片死寂。

瞿斐然这才发觉,原来在他们惊叹的瞬间,那潇湘苑内给出了评判,认定第三个对子为最佳。

按照规矩,余夏便归此人所有了。

可谁也没有想到,半路杀出来个谭寅。

在座的人认识他的也不少,有人皱眉道:“谭公子,这不合理吧?”

“潇湘苑自来规矩都是如此,你的对子既是没被选中,那就是没有这个缘分。”

“什么缘分?”谭寅挥挥手,底下的人竟是不知从何处抬出来了一箱银子,他从手中的护卫里抽出长剑,直接砍断了那箱子的锁,将箱子打开,白花花的银子顿时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这还不够缘分?”谭寅冷笑不止:“一个娼门,装得跟什么似的。”

“真把你们这里当成是书院了不成?他是夫子吗?”他手里的剑一扬,指了指台子上的余夏。

底下的人气不过,还欲辩解。

不想却被身侧的人拉住了,低声道:“快别与他争辩了。”

“怎么,你也怕了?他谭家势再大,也容不得他这般胡闹。一个世家大族的公子哥,来这等地方也就算了,实力不如人,竟是要硬抢,便是传了出去,也是他的罪过!”

“不错,而且如今刑部乃是林大人掌管,她的手底下,一切藏污纳垢的行为都无所遁形,他谭寅还能够翻了天去不成?”

制止住他的人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谭寅身后,随即小声地道:“跟在他身后的,是太子的私卫。”

那人变了脸色。

“北伐军势如破竹,那燕国已经送上降书,军队不日便要折返京城。”说话的人叹了口气:“京里这天,到底是要变了。”

话已至此,若再说多便过了。

谭寅倚仗的不是自己的底气,而是身后的太子。

“今儿个甭管是谁,都将嘴给公子我闭严实了。”谭寅看着厅内所有的人,冷笑着说道:“若传出去半句不好听的话,别怪我翻脸无情。”

一时又叫来了身侧的管事,高声道:“这是五千两银子,人,爷带走了。”

那管事面色难看,不想应下,可被他这么一瞪,又只能缩起了脖子。

正好何云岫等人自雅间内走出来。

谭寅扫了他们一眼,更加不以为然。

他也看见了人群中的齐铭晔及瞿斐然二人,但根本没把他们当成是一回事。

几个学子而已,能不能考上进士入朝堂都是个问题。

便是入了,也不过是个最低的小官。

他背后的是太子,太子此番班师回朝,必定立下头等功。

他怕他们什么?

“你若实在拿不定主意,也可以叫那黄字号的人出来,叫她来与我对峙,我看她见了人之后,还敢不敢与我争!”

这话一出,周围便是一静。

谭寅嗤笑了瞬,踢了那管事一脚,示意他滚开。

正欲伸手将台子上的余夏给拽下来时,便听到了个冷淡的声音。

“谭公子好大的脸面。”

谭寅皱眉,正欲发火。

一回头,便见林水月负手而立,身后还跟着满头大汗的吴翰林,及刑部的白果。

静。

潇湘苑内一片死寂。

瞿斐然挠了挠头,他就说这等字迹见过一次如何可能忘记。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林水月也会来潇湘苑。

莫非她也是想来看看这千古绝对的?

哦不,她对出来了。

林水月一出现,他们谁都不觉得意外了。

几年前在临西水榭,对出千古绝对的人,也是她。

谭寅亦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林水月,他变了脸色,到底不如此前嚣张跋扈。

倒不是说他怕了林水月,而是家中长辈嘱咐过,林水月如今手握实权又圣眷正浓,如无必要,势必不能与她起任何的争执。

可他到底是心有不甘,嗤声道:“外面都说林大人刚正不阿,是走在了这青天白日里捉鬼的道人,没想到道人竟也有私情。”

“在有婚约的情况下,不忘来这等地方消遣,真是叫人意想不到啊。”

他说罢,又想到了些什么,看向林水月:“圣上与燕国立下了盟约,北伐军不日便要回来了,林大人这等放荡的举止,也不怕裴将军回来,直接把你休弃了?”

他本想说不守妇道,可看了下林水月冷淡的眼眸,到底是没敢说出这个词。

“公子。”他身旁的人低声劝阻了番。

谭寅沉下面容,冷声道:“我知道分寸。”

不想林水月却径直走到了他们面前。

谭寅饶是有所准备,却也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结果林水月停在了那箱被他砍断了锁的银子面前,仔细看了几眼,随后直起身子道:“谭公子好歹也是名门出身,不想竟是个不老实的。”

齐铭晔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这边,不动声色地站到了林水月身后,问道:“林大人这是何意?”

林水月轻勾唇,扫了那箱子一眼,道:“这箱子里,根本就没有五千两。”

周围一静。

“最多,也就是个两三千的样子吧。”林水月挑眉,看向谭寅:“答不出对子来也就罢了,连银子都没有。”

“谭公子平日里在京城,也是这样处事的?”

不等谭寅回答,她复又道:“竞争不过,便直接动手抢。”

“旁人看了,都要以为谭公子出身于土匪寨中呢。”

谭寅面色变了又变,他看向身边的小厮。

那小厮根本就不敢看他的脸色,来之前谁也不知道这余夏的身价竟是这般贵,他们平常出门,最多也就带一千两银子。

今日已经是破例,带了两千五百两。

方才谭寅一番发作,他估摸着这潇湘苑的人也看不出来银子少了,即便看出来了,也不敢跟谭寅对着干。

谁知林水月一眼就瞧出来了端倪,叫谭寅颜面荡然无存。

谭寅微顿了瞬,随即道:“原就是个定金,如今谁出门随身携带这么多的银子,林大人想拿这件事情来刺我,未免也太狭隘了。”

林水月听完,还点了点头,似乎很同意他的观点。

然而不等他再多说点什么,她便道:“我带了。”

话音刚落,红缨就带着几个小厮,自林水月的马车上抬下来了一箱金子。

打开箱子的瞬间,许多人的眼睛都被晃瞎了。

潇湘苑的管事傻眼了:“大、大人,这太多了,而且……”

按照规矩,林水月的对子是最佳,她可以不用给钱。

林水月却看向谭寅道:“如何,谭公子还要与我竞价吗?”

三公主给的钱,不花白不花。

给了三箱,她还留了两呢。

谭寅脸色极为难看,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水月有些困了,她随手拉了把椅子歪坐着,抬眸看谭寅:“谭公子不是要竞价吗,请。”

谭寅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难堪至极。

也再也没办法与她对峙下去,抬脚便要离开。

然而他一动,林水月便淡声道:“对了,我记得太学院中有着明文规定,凡院内学子,一律不得去花街柳巷。”

谭寅止住脚步,怒极反笑道:“怎么,林大人官当久了,这会还想伸手到太学院中?”

“便是有这一条规定,又能如何?太学院的规定,自当由山长或者是书院中的师长来执行。”

“这是太学院建立之初,皇上定下的规矩。林大人手里握着刑部,该不会觉得什么都该由你来管吧?”

林水月轻笑:“却是如此没错。”

谭寅冷笑了瞬,转身欲走,不料却听她道:“不巧,我今日才刚成了太学院的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