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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皇上明鉴。”

“刑部需得重整,大权不能只落一人手中啊皇上!”

一言出,无数人应和。

六部中,除去了林朗所在的礼部之外,竟是皆有人出面。

更不论与林水月自来不对付的翰林院及其他,连带着内阁中,都有阁老对林水月颇有微词。

众人齐心协力,所有的刀尖都指向了林水月。

徽明众学子脸色难看非常,白羽想也不想地就要起身。

“别动。”齐铭晔道。

白羽不可置信地转向他:“咱们得了林大人倾心相待,而今竟是对这等局面视而不见?”

“林大人今日是为了谁才如此的?”

瞿斐然低声道:“那你站出去又能如何?你一个身无长物的举人,又是实际上的受益者,这会站出来向着林大人说话,岂不是另类赞同他们的话?”

“顺林大人者昌,逆她者亡,你要把她往死路上逼吗?”

白羽闻言,一时沉默。

然则更加红了眼眶,他一字一顿地道:“你我皆知,林大人并非如此。”

“事实重要吗?现今最主要的是,林大人她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朝堂之人在她火焰最高时,要朝她下手了!”

白羽握紧了拳头,对他们劝导的话是一句都听不下去。

他想发疯,想站起来大声地道林水月没有错。

然而他也知道,如今一举一动都会令得林水月成为活靶子。

他忍无可忍之下,憋着一口气自场内跑了出去!

“白羽……”瞿斐然急道。

“让他安静会吧。”徐子乔眼里装着深沉的情绪,淡声说道。

瞿斐然只得坐下。

他们这边的动静,未引发他人瞩目。

眼下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在了林水月的身上。

皇帝静静地看了这些群起而攻之的臣子许久,随即冷声道:“按你们所言,他们贪墨、结党营私、舞权杀人,俱是林水月之错。”

“是林水月拿刀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令得他们如此行事的吗?”

一片死寂。

“可在此前,他们确实与林水月交恶。”王学士微顿后道:“臣以为,林水月并非毫无私心可言。”

张弘亦是躬身道:“皇上圣明,臣以为林大人自任刑部侍郎以来,确实为朝中肃清了不少的奸佞。”

“功劳有之,但其手腕狠辣,且刑部任由着她一人差遣之,也是事实。”

“刑部乃律法根本,自来不因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如今沦落得好似林大人后院中的私卫,便当得是林大人过错所在了。”

“臣以为,张大人所言极是。”

争论中,又走出了一人,此人便是内阁阁老程旭。

程旭躬身道:“历来刑部众臣,皆是收敛声息,仅做维持律法之事,未有任何一人,似林水月这般。”

“陛下如今走入民间小巷中,凡提及朝臣者,必有林水月之大名。”

“臣为君所用,当做陛下手中的利刃,绝非是苦心经营自己名声,为自己打造千古名臣之形象所用。”

“若说林水月有错,臣不敢苟同,但若说她没错,确实已搅乱整个朝堂秩序。林大人固有才学,但行事过于放肆而不带任何收敛。”

“为此事要处罚林大人,不该。然大权决不能只落于一人手中,否则,江路海便是林大人的前车之鉴。”

“林大人抨击的白、谭及范郁等人,也未必就不是她的未来。”

“为正视听,还请皇上下令,重整刑部。”

程旭在内阁中,并不是钱阁老、田阁老那等德高望重的,也并非默默无闻。

当年皇帝未得登基时,他便已在身旁倾心辅佐。

皇帝登位后,更曾在户部担任尚书多年。

尽心尽力,当得起鞠躬尽瘁四个字。

后入得内阁后,又收敛锋芒,为避免争论,立下家规,命家中第三代子嗣不得入仕。

论起声名,他是不如田阁老,但论其在皇帝心中之地位,当属超然。

这些年程旭淡出朝野,即便身在朝堂也几乎不发言。

如今第一回 开口,可见其分量之重。

“可笑!”田阁老满脸讽刺,嗤笑道:“你们一个个满口的仁义道德,将所有的标准压在了林水月身上。”

“还为她设想起了未来,说她日后要如何,会如何。”

“皇上,老臣于朝中多年,从未见过判断一个人,是依靠着猜测来的。”田阁老微顿,看向林水月道:“林水月是林水月,其他人是其他人,至今为止她没有判错一件案子。”

“没有冤枉一个好人,凭什么因为她断案太清,就要将她手中的权力拿走?”

“凭着整个朝堂的污秽吗!?”

程旭皱眉道:“田阁老慎言。”

那边钱阁老也忍不住了:“程大人才是糊涂了吧?往前倒五百年,我想问问大人,你可见过谁因为差事办得太好而被处置的?”

程旭面色平静:“并未有过。”

“那你们今日这是?”

“林水月无错,但方式太过冒进,已经不利于朝堂。”

“那敢问什么是利于朝堂的?”众人讶异回头,居然瞧见林朗站出来了。

林朗这人,旁人不明白,他们与其多年同僚还能不清楚?

最是怕事不过,寻常连一点争议都不参与的。

今日竟也出面了。

“是如谭正华一样,舞权弄术,还是如范郁那般卖官进爵?”林朗头一回生出无限勇气来,也不待他们回答,怒声道:“他们此前确实与水月结怨。”

“但在座之人扪心自问,哪一次不是他们主动招惹?污垢之下,人人得以蔽之,以至于养出的儿女皆是眼高于顶。”

“水月收敛生息,他们道她愚蠢乏味,她捎带光芒,就恨不得将她踩到了马蹄之下。”

“这不就跟如今诸位的做法一模一样吗!?”

“林大人!你疯了吗?”有人惊异看他。

容品在他身后扯着他的衣袖,林朗不管不顾地甩开,面上带着些冷意,高声地道:“对我是疯了!”

“今日便是将我这官帽子摘了,我也要说!朗朗乾坤之下,容不得你们这些残破佝偻的伥鬼!”

他声音长远,带着些深切的怒意,响彻整个会场。

外场内,女院学子、徽明众人,并着太学院与林淮尹同坐的人,再也忍耐不得。

什么考量,什么想法,何种阵营。

眼下都不重要!

他们只知道,林水月是危难之间,搀扶住他们的手。

是保障了他们性命,又维护了他们权益,是把他们护在了她的瘦弱身躯之下的人。

她凭什么受到这样的污蔑!?

以齐铭晔为首,众学子起身,长跪不起。

“林大人自上任以来,未做过任何一件坏事。”

“肃清朝纲、殚精竭虑,为任何处于弱势一方发声,祭多少冤屈亡魂。”

“今日若判林大人有错,我等皆无颜面对圣人!”

“徽明、太学、女院及太学女院四院所有儒生,只愿求得公允!”

这些儒生声势浩大,远超过朝堂众臣。

一朝请命,声音直达云霄。

方才还对林水月指责不已的臣子,皆是皱起眉头。

他们皆是不清楚,这些学子为何会为林水月所用,甚至包括了那从前跟林水月剑拔弩张的女院。

一时气氛沉郁,两方僵持不已。

朝臣之重,重于整个江山社稷都系于这些人手里,然则学子儒生,是晋朝的未来。

也是民心所向,群起之下,请命不可不听。

而所有一切,当归结于一个人身上。

初夏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微风拂过,落在了人的身上,带来阵阵清凉。

林水月身后挽着的青纱,随风舞动。

与之飘扬的,还有她的衣摆,以及满头青丝。

自谭正华被押解下去后,她始终一言不发。

而局势僵持不下时,她终于动了。

在周围无数道目光注视之下,她上前一步,万众瞩目下,缓声道:“冒进、孤勇,甚至肆意妄为,臣都认。”

“但处决之人皆出自私心,臣不认。”

所有目光落在她身上,程旭皱下眉头,面色复杂。

“若判处以身涉法之人,还需顾及旁人眼色,若正道之下,还需念及其他污垢,若律法皆为官宦所有,那这刑部侍郎。”

“不当也罢!”

所有人未反应之计,她已解下腰间白玉。

“砰!”白玉落地碎裂开来,碎玉飞溅之下,王学士怒不可遏:“林水月!?”

然而那人已提步转身离去,身影融入阳光里,刺目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