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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一顿。

夜辞领着人进了殿中, 与之一起的,还有德妃。

荣忠实在拦不住她,请示了皇帝后, 便让她一并入殿。

德妃入殿后环顾四周, 嗤笑道:“太子爷呢?”

“今日庆王大婚,太子爷身为兄长,却只是在成婚时露了一面, 怎么也有些说不过去吧?”德妃气势盛,不等这些朝臣开口, 便冷笑道:“还是说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才躲躲藏藏的不敢出现!?”

“娘娘!”张弘皱眉,躬身道:“还请娘娘慎言。”

“你倒是忠诚。”德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你倒同本宫解释解释,太子做什么去了?究竟是有什么比天还大的事情,叫他耽搁了这么久!?”

“好好的大喜日子,叫你们这群人给毁了!如今还要往庆王的头上栽赃!”

“怎么, 本宫在你们这些人眼里, 就这么愚不可及?庆王在自己的大婚之日陷害设计自己!?亏你们说得出来!”

气氛诡异。

那些沉浸自己思绪里的朝臣, 皆是被德妃打断了思绪。

冲淡了心中的震惊, 只能头疼地应付着德妃。

张弘沉声道:“以目前掌握的证据,王爷确实是嫌疑最大的人……”

“你也说了是嫌疑!”德妃怒声道:“本宫看着你们这架势, 恍若都要将庆王就地正法了似的。”

“臣不敢。”

“行了。”皇帝冷声喝住德妃, 转向林水月:“你所说的证据呢?”

林水月抬眸, 夜辞便将手中的东西递了上去。

“这是此前大夫为庆王诊治时, 所给出的药方,依据这药方上所言,王爷中的是含春散。”

“此物莫说在宫中,便是在京城里都不常见。臣便差夜辞, 自御前侍卫统领裴大人处要了腰牌,搜查了宫中宦官的住所。”

宫中守卫森严,各主子住的地方都有侍卫严密把守。

没有皇帝旨令,也不能随意走动搜查。

但宦官及宫女住的地方不一样,这事发生后,林水月思虑了下,就觉得下药的人不可能是各宫的宫人。

一来目标太大,二来宫中有巡逻的侍卫,并不方便行事。

这才将目光放在了外面伺候的大小宫人身上,而今日大婚,宫女都被遣到了德妃宫中帮忙,外面伺候的几乎都是些小太监。

“时间紧迫,臣猜测作案之人当来不及处理剩余的药物,以及庆王喝过的沾了药物的杯盏。各宫内对这等器皿都有备案,细查之下发现少了两个金盏一套彩瓷碗碟。”

“臣便命夜辞以搜查贼人的名义,入宦官住所翻找。”

夜辞将用手帕包着的东西尽数呈了上去。

“在离宦官住所不远处的一株海棠底下,发现了丢失的东西。”宦官住所不小,时间紧迫,林水月让白诗从刑部牵了猎犬过来。

这些猎犬是她主持刑部大小事务后,特意养着的。

如今也驯养有一年时间,今日第一次亮相,便立了大功。

“经太医院查验后,发现其中一个杯盏上确实沾有含春散。另,在宦官住所的横梁之上,找到了一个包袱,里面裹着的便是剩余的含春散。”

张弘面上一凛,林水月办案比他们料想的速度还要快。

只是……

“林大人,据我所知,宦官所住的地方,都是十几人一起的大通铺,你在横梁上找到了此物,也并不能够确定那个作案的人是谁,光凭着这些东西,也无法说明庆王与此事无关。”

林水月扫了他一眼,面色平静:“张大人所言不错。”

张弘噎了下,却听她道:“所以我差人去内务府,要了这同住一间房的十几个宦官的画像。”

“命人前去京中唯一可能出现这等药物的花街柳巷里打探了番,其中,宜春院的老鸨王妈妈,指认了其中一个人,便是坤宁宫外洒扫太监——福生。”

林水月冷声道:“把人带上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林水月的身上,抬眼去看那被押解进来的小太监,没有人注意到,文竹听到福生的名字后,再不见半点疯癫痴狂的模样,身形瑟缩了下。

低垂着脑袋,不敢抬眼看人。

福生被侍卫押了进来。

他穿着身湛蓝的太监服,衣袍上沾了些脏污,束着的发也乱了。

可就算是这般狼狈的情况下,也掩不住此人清俊的容貌。

竟是个模样俊俏的小太监。

他被人叩住后,已是满脸灰败之色,见得这满殿的朝臣,更是低头缄默不语。

“说!是谁叫你往庆王的杯盏里放那等腌臜物的?”德妃冷眼凝视着他,想也不想地道:“可是太子?”

张弘当即道:“娘娘!此事与太子爷无关,还请娘娘莫牵连无关之人!”

德妃当即笑了:“除了太子,还能够有谁?我儿今日但凡出了点差池,究竟是谁得利!?”

这是大实话。

实际上殿内的人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谁也没有德妃这样的胆,直接说了出来。

“放肆!”殿上的皇帝摔了茶盏。

摔碎的瓷片划破了德妃的手臂,吓得她往后缩了瞬。

庆王扶住了她,低声道:“母妃莫要再说了。”

德妃心有不忿,却也知道皇帝待这个先皇后留下的太子格外不同,只能强忍着怒意闭上了嘴。

不想林水月却在此时道:“皇上,今日这个局,看似处心积虑,实则破绽百出。”

“如若今夜未曾查到宫中,福生便会被掩盖过去。”

程旭沉默片刻后道:“所以林大人也觉得,此事是有人刻意为之?”

“不错。”林水月点头。

太子不在殿中,这些人只得抬眼看向张弘。

张弘一时头皮发麻,强撑着道:“林大人只是查出了个小太监,如何就能够与太子爷扯上关系?”

“皇上圣明,太子爷近来身子不适,今日庆王大婚也只得待了片刻,便回了太子府中休养。”

“这事,太子府并着整个东宫的人都清楚,太子爷绝无可能命这小太监做出这等事情来!”

“还请皇上明察!”

皇帝面色发沉,目光落在了他几人身上,并未言语。

气氛僵持住。

林水月新找到的证据,至少可以证明庆王所言非虚。

但也没办法证明就是他人,尤其是太子所为。

就在此时,林水月抬眸扫向文竹,声音淡淡地道:“无论如何,下药谋害王爷,都是死罪。”

“你不肯供出背后之人,那便直接当场诛杀。”

满殿一静。

这些朝臣还没反应过来林水月是什么意思,就见林水月身边那个叫夜辞的婢女身形一动,直接拎起了福生。

那福生紧闭着双目,面色苍白浑身发抖,却还是死咬着不肯多说一句话。

众人还以为,林水月只是随口言之,目的是为了吓唬此人。

见得福生那个模样,魏朗摇头道:“这等硬骨头,轻易是不肯开口的,也不惧死,林大人只怕……”

“大人!”他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而那开口的人!

众人惊讶非常,竟然是刚才还一副疯癫模样的文竹。

她面上带着抹急切,整个人惊慌不已,顾不得其他,大声地道:“大人!奴婢招!我招!求大人放过他!”

她焦急非常地看向殿外。

夜辞的脚步一顿,那福生倏地睁开眼睛,怒声道:“闭嘴!”

文竹却看也不看他,只瞧见夜辞停下了脚步,便不顾一切地道:“是云妃!是云妃娘娘命奴婢这么做的!”

这话一出,整个御书房内都安静了。

众臣面色微变,连张弘都沉默了。

他有段时日没见到太子,也不知太子究竟在忙些什么,今日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其实张弘心里也没底,但想着太子若要行事,到底还是会告知他一二,便强撑着与德妃争辩。

实际上他自己都不相信太子无辜。

没想到此事竟然真的就与太子无关!

而文竹提及的那个人,也是一干朝臣,包括连带德妃在内都没想到的存在。

云妃。

是前些年入宫的年轻妃子,进宫后很得皇帝的宠爱。

没几年的时间,就升到了妃位。

但即便是如此,在前朝之中,也没几个人关注这云妃。

原因无他,云妃年轻,加之出身寻常。

其父在湖州之下的一个郡内,任郡守。

这官位莫说是在京城,就是在湖州当地也排不上号。

再有这云妃在后宫中,自来小心谨慎,虽然得宠,却半点不敢与德妃争锋。

寻常都要对德妃退避三舍的人,竟是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

这话说出口,那文竹就好似卸下了身上的重担一般,跌坐在了地上,低声道:“云妃娘娘许诺奴婢及福生,事成之后,将福生放出宫中,与奴婢长相厮守。”

她说着,逐渐红了眼眶:“王爷宽厚,待底下的下人也极好,奴婢也曾后悔过应下此事,可奴婢与福生命贱,都系于云妃娘娘一人手中,奴婢实在是忤逆不得!”

德妃张了张嘴,她仔细回想云妃那张脸。

想起来的却是平日里对方对自己的讨好与卑微,在她面前连坐都不敢坐着的人,竟有这样的胆子?

福生闭了闭眼,冷声道:“你糊涂。”

文竹情绪崩溃地道:“那不然呢?叫我就这么看着你送命吗?”

“今日便是招供了,你我也活不成了。”福生面色发白,云妃此前承诺过他,如果他能够守口如瓶,必定会善待他的家人。

文竹对家人有恨,他却并非如此。

他家中还有个妹妹。

“你如今不招供,死的就不只是你了。”

福生仓皇抬头,看向了林水月的方向。

却见这位位高权重的林大人,面上冷淡没有表情,恍若冰雕似的存在。

她整理着衣袖,好似并没有看见他。

但刚刚想到了家中妹妹的福生,此刻是再也坐不住。

他只得道:“大人想知道什么?”

“云妃为何做出这样的事?”

福生苦笑:“奴才只是个做粗活的下贱之人,云妃娘娘如何会告知奴才这等重要的事情?”

回答他的,是林水月清冷的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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