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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融化在门槛上落了水渍,堂内冷清许多,岑氏不说话,倪素便掀了帷帽起身,上前几步,在岑氏面前跪下。

岑氏垂眼瞧她,“昨日真去了?”

“去了。”

倪素低头,咬字清晰,再无方才那般病弱气虚之态。

岑氏清癯的面容倦意太重,她起身也有些难,却不要倪素相扶,钱妈妈忙来将岑氏搀扶起来,岑氏也没多看倪素,只平淡道:“那便去祠堂跪着吧。”

自倪青岚被倪准逼着走仕途后,跪祠堂的人便从他变成了倪素,有时是因倪准发现她偷看他的手记,有时是因她偷跑出去跟着药农在山中辨识百草。

后来她渐大,比以往会藏事,倪准不知道,她祠堂便跪得少些,倪准去世后,这是倪素第二次跪祠堂。

祠堂里多了倪准的牌位,供桌上香烛常燃,烟熏火燎。

“幸好姑娘昨儿也瞧见了觅枝姑娘的马车,事先与那农妇和坐婆通了气口,”星珠蹲在倪素身侧,“真是好险,若是二爷使了银子,她二人改了口就不好了。”

“二叔平日里是吝啬些,但这件事他未必不肯使银子,只是那二人不肯要他这份银子罢了。”倪素跪了有一会儿了,腿有些麻,她伸手按了按,星珠见她蹙眉,便忙伸手替她按。

“为什么不要?”星珠想不明白。

昨日倪素在那房中与坐婆一块儿帮难产的农妇生产,星珠不敢进门,便在外头待着,她瞧那院子那茅舍,怎么看都是极清苦的人家,如何能不缺银子?

“我与那坐婆也算颇有交情,与那农妇虽不相熟,可人心是血肉,你若看得到她们的难处,她们自然也看得到你的难处。”

星珠似懂非懂,撇嘴,“可我看那位觅枝姑娘的心便不是肉长的,她在家中受罚落下头疼的毛病,来咱们家的小私塾念书时晕了过去,您好心替她施针,她却转过脸便回家去告状,说您偷学医术,那回夫人也罚了您跪祠堂。”

自那以后,倪宗便时时注意倪素是否有什么逾矩的举止。

“这回夫人问您,”星珠的声音小下去许多,凑在倪素耳朵边儿,“您怎么就说了实话呢,您若搪塞过去,也不必来祠堂罚跪。”

“我从不骗母亲。”

倪素摇头,“以往是她不问,她若问我,我必是要实话实说的。”

在祠堂跪了大半日,直至星幕低垂,倪素已是双膝红肿,麻木疼痛到难以行走,老管家叫了几个女婢来与星珠一道,将倪素送回房去。

岑氏不闻不问,也没让钱妈妈送药过来,星珠只得叫小厮去寻倪家雇佣的坐堂大夫拿了些药油回来给倪素擦。

“姑娘,夜里凉,早些睡吧。”星珠替倪素擦完了药油出去净了趟手回来,见倪素披衣在案前坐,手中笔不停,便上前轻声劝。

“兄长快回来了,我要将我这小半年的心得都整理好给他看,”两盏灯烛映照倪素白皙秀净的侧脸,沾了湿墨的笔尖在纸上摩擦,“比起他走时,我如今更有所得,妇人正产胞衣不下该如何用药,我已有更好的办法。”

她只顾落笔,根本忘了时辰,星珠进来剪了几道灯芯,困得在软榻旁趴着睡着了,倪素起身喝了口冷茶,在木椸上拿了件衣裳来披在星珠身上。

后半夜倪素在书案前睡着,几盏灯烛燃到东方既白,才融成一团残蜡,灭了焰。

“姑娘,云京来信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名女婢清亮的声音。

倪素猛地惊醒,她起身,身上披着的衣裳落了地,蜷缩着睡了一夜的星珠也醒了,忙起来伺候倪素更衣洗漱:“姑娘,郎君定是中了!”

若不是中了,此时也不会来的只是信,而不是人了。

倪素昨日才跪过祠堂,今日走路走得慢,她到了岑氏的院子里,却发现奴仆们都立在庭内,老管家脸色煞白得厉害,在石阶上不安地走来走去。

小厮领着好些个倪家的坐堂大夫从倪素身边匆匆跑过,进了岑氏的屋子,倪素被星珠扶着快步上前:“母亲怎么了?”

“夫人她晕过去了!”

老内知胡须颤颤的,眼眶发红地望着倪素:

“姑娘,咱们郎君,失踪了!”

什么?

倪素脑中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