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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抓来她的包子,从雨地里起来,转身就跑。

“他看起来,像是生了什么重病。”

倪素看着那人的背影。

“不是生病。”

徐鹤雪道。

“你怎么知道?”倪素闻声,转过脸来。

清晨的烟雨淹没了那青年的身形,徐鹤雪迎向她的视线,“他看见我了。”

“那他……也是鬼魅?”

倪素愕然。

可既是鬼魅,应该不会需要这些食物来充饥才是啊。

徐鹤雪摇头,“他不生毛发,双瞳异于常人,不是鬼魅,而是——鬼胎。”

倪素差点没拿稳包子。

那不就是,人与鬼魅所生的骨肉?

雨势缓和许多,青年穿街过巷,手中紧捏着两个包子,跑到一处屋檐底下,蹲在一堆杂物后头,才慢吞吞地啃起包子。

他一双眼睛紧盯着对面的油布棚子。

馄饨的香味勾缠着他的鼻息,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三两口将冷掉的包子吃光,只听马车辘辘声近,他漆黑的瞳仁微动,只见那马车在馄饨摊前停稳,马车中最先出来一位老者,看起来是一位内知。

他先撑了伞下车,又伸手去扶车中那衣着朴素,头发花白的老者:“大人,您小心些。”

青年隔着雨幕,看那内知将老者扶下马车,他看着那老者,挠了挠头,半晌,他才又去认真打量那辆马车。

马车檐上挂的一盏灯笼上,赫然是一个“张”字。

“今儿雨大,您还要入宫去,宫中不是有饭食么?您何必来这儿。”内知絮絮叨叨。

“这么些年,我对云京无甚眷恋,唯有这儿的馄饨不一样,”张敬被扶着到了油布棚最里头去坐着,他打量着四周,“这摊子十几年了,还在,也是真不容易。”

“奴才去给您要一碗。”

内知说着,便去找摊主。

“再要一些酱菜。”

张敬咳嗽两声,又嘱咐。

那摊主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手脚很麻利,很快便煮好一碗馄饨,内知将馄饨和酱菜端来张敬面前,又递给他汤匙:“奴才问过了,他是原来那摊主的儿子,您尝尝看,味道应该是差不离的。”

张敬接来汤匙,只喝了一口汤,神情便松快许多,点点头:“果然是一样的。”

“贺学士应该再有一会儿便到了,有他与您一道儿走,也稳当些。”

内知望了一眼油布棚外头,对张敬道。

张敬吃着馄饨就酱菜,哼了一声,“我又不是老得不能动了,走几步路的工夫何至于他时时看着?”

“大人诶,贺学士他们多少年没见您这个老师了,如今天天想在您跟前又有什么不对呢?他们有心,您该欣慰的。”内知笑着才说罢,却听油布棚外头有些声响,他一转头,见赶车的两个小厮将一个青年拦在了外头。

“做什么不让人进来?”

张敬重重搁下汤匙。

内知忙出了油布棚,拧着眉问那两名小厮:“干什么将人抓着?”

“内知,他哪像是吃馄饨的,我看他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咱张相公,看起来怪得很呢!”一名小厮说着。

内知才将视线挪到那青年脸上,不禁被他那双眼睛吓了一跳,青年却一下挣脱了那两个小厮,一只枯瘦的手在怀中掏啊掏,掏出来一封信件。

“给张相公。”

他竟还作了一个揖,却像一个僵硬的木偶,看起来颇为滑稽。

内知只见此人浑身狼狈而他手中的信件却没有沾湿分毫,且平整无皱,他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

“家荣。”

听见张敬在唤,内知赶紧转身。

青年一直盯着那内知,看他将那信件递给了张敬,他才如释重负般,趁那两名小厮不注意,飞快地跑入雨幕里。

“大人,说是给您的,但其余的,他是什么也没说啊。”内知听见小厮们惊呼,回头见那青年已经不见,心里更加怪异。

张敬取出信来一看,他平静的神情像是陡然间被利刃划破,一双眼盯紧了纸上的字字句句,他的脸色煞白无血。

内知看张敬猛地站起来,连拐杖都忘了,步履蹒跚地往前走了几步就要摔倒,他忙上去扶,“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张敬勉强走到油布棚子外头,急促的呼吸带起他喉咙与肺部浑浊的杂音,他紧盯二人:“他是哪儿来的?!”

一人老老实实答:“小的问了一嘴,他只说,他是雍州来的。”

雍州。

这两字又引得张敬眼前一黑,胸口震颤,他将那信攥成了纸团,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大人!”

内知大惊失色。

将将赶来的翰林学士贺童也正好撞见这一幕,他立即丢了伞飞奔过来:

“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