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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梨站起身,看着何君的眼睛:“我打算以你们为人证,卷宗的漏洞为物证,集合桐乡百姓,搜集冯裕堂罪证,进京翻案,昭告天下,大理寺理不清楚,就进宫告御状。此事冯裕堂并不是幕后主使,背后另有他人,这位他人,足够让皇上也重视了,不怕告不成御状。”

正说着,外头突然有人匆匆忙忙地跑进来,道:“不好了,老爷,不好了!”

“你打算如何替薛家翻案?我们为何要相信你说的话?”何君问。

冯裕堂这才刚刚下定决心,心神正是不宁的时候,猛然间听到这话,心中更加烦躁,怒道:“叫什么叫,有什么不好的?!”

不仅是彭笑他们,叶明煜也听得呆住。他从来不知道姜梨还和劳什子薛芳菲有关系,这么说,薛家出事,不仅只是薛怀远一人,而是薛家子女也遭到连累,这就是要家族遭到灭顶之灾了,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会如此?叶明煜察觉到此事的不简单。

“老爷,”那小厮也不敢多言,只道:“东山矿道里的那些人被人劫走了!”

“薛小姐是死了,可她死得也不简单。”姜梨道:“我和薛芳菲时故交,我这回,就是来替整个薛家洗清冤屈的。”

“什么?”冯裕堂勃然大怒:“那些人看什么吃的?好好的人能被人在眼皮子底下劫走?拖下去!看清楚了是什么人干的没有?”

姜梨心中一叹,这事连彭笑他们都知道,看来薛怀远更知道了。想来也是,为了折磨薛怀远,永宁当然会将一个一个的噩耗,不断地告诉给薛怀远,让薛怀远生不如死,慢慢崩溃。

小厮摇头。

“姜元柏?”几人都有一瞬间的茫然,对他们来说,燕京太遥远,燕京城里的首辅,更是见都没见过的存在。彭笑盯着他,道:“薛小姐已经死了。”

“哼,不用说我也知道。”冯裕堂冷笑,“如今还在桐乡公然敢提起薛家一案的人就只有那群人了,那群官差跟废人差不多,寻常人谁会去关照,分明就是姜梨干的!”

“我叫姜梨。”姜梨坦然地令叶明煜都感到吃惊,她道:“我是当今首辅姜元柏的嫡出女儿,此番下桐乡,是受薛县丞女儿薛芳菲之托,替薛家翻案。”

“但矿道里地形复杂,他们是如何找到出口的?”小厮问。

这个时候,他竟也是头脑清楚,还能询问姜梨。

“谁知道呢。”冯裕堂哼了一声,心里渐渐感到不安起来。姜梨分明应当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小姐,但她好似对桐乡的一切都很熟悉,正因为这份熟悉,让她做许多事情都得心应手,反而让冯裕堂一方处于下风。

“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为大人翻案?”何君问道。

“他们劫走那些官差是想为薛怀远翻案。”冯裕堂面色沉沉道:“找!派出县衙所有人手,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些官差给我找到,我就不信,这么多的人,还会凭空消失了不成!”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句话却没能在他们薛家身上应验。沈玉容是得道了,却是踩着薛家的鲜血往上爬。而好学的何君,却被困在这座矿山里,瘦得只有皮包骨头。

小厮连忙领命离去,冯裕堂却觉得心里头有些发堵,说不清是为了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事情正在发生。

在眼下这个山洞,出现的四人,都是她过去的熟人,堪比亲人。古大和古二常和薛昭论剑,彭笑是父亲手下的官兵之首,姜梨还记得他虽然是官差头子,平日里待人却很和气,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白的牙,像冬日日光一样暖。她和薛昭都拿他当做自己大哥。那个瘦弱得几乎要被风吹倒的男子,叫何君。是所有的官差中,唯一会识字的一个。他时常同薛芳菲请教问题,是个很好学的人。薛昭还曾经打趣,何君莫不是不想当官差,怀揣着一颗考状元的心,倒不如和沈玉容打好关系,有朝一日沈玉容高中,还能提拔提拔何君,让何君做个校书一类。

但不管怎么说,有一件事他还得要做,那就是刺杀姜梨。

姜梨看着彭笑,心中不知是何种酸楚滋味。

总而言之,一切不安的源头都是姜梨,只要姜梨死了,那些官差很快就能被人找到,群龙无首,还怕他们掀起什么风浪?

此话一出,彭笑和他身边的人,以及奄奄一息的古大和古二,眼里都迸出一丝亮光。

“这个姜二小姐挺厉害的。”冯裕堂眼中划过一丝狠戾,“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是来带你们离开这里的。”姜梨道:“我要为薛县丞翻案。”

桐乡酒馆里,空荡荡什么人也没有。

那个男人,彭笑,看着姜梨,问:“你是谁?”

自从陆玑给出了一张极大的银票后,那掌柜的便就此消失,再也没有出现了。姬蘅在桐乡,也就莫名多了一方酒馆,虽然他也并不在意。

姜梨看着那个说话的人,眼中几乎也要湿润了,顿了顿,她才道:“你就是彭笑吧。”

“那是冯裕堂的人马吧。”靠窗的地方,陆玑目光跟随者楼下的一对人马,从县衙里源源不断地出现官差,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了。

若非亲眼所见,叶明煜简直不敢相信这些是过去的官兵。这比犯了重罪流放的官员还要凄惨,难民们也不曾这般的可怜。倒像是一切都只用一口气苦苦支撑,只需要一口气,这些人就能立刻倒下。

“他们这是去东山。”陆玑笑道:“姜二小姐的动作挺快的。”越是看姜梨做的事,越是对这个女孩子啧啧称奇,在东山矿道这样陌生的地方,还能如此迅速地带走薛怀远的手下。对别人来说,光是成功找到矿道出口,不在里头迷路困住,就是一件足以令人焦头烂额的事。

说话的正是那个健壮一些的人。

所以说,还是姜二小姐本事大。

姜梨回头一看,便见石壁之后,不知何时又站了两人。一人稍微好些,瞧着比古大兄弟精神好多了,一双眼睛十分有神,警惕地瞧着姜梨。另一人身材纤弱,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冯裕堂折磨的缘故,却是瘦得仿佛一阵风吹过就要被拦腰折断。

“现在去也晚了。”姬蘅瞥了一眼楼下,道:“人都送到密室了,找什么。”

“他嗓子喊哑了,两天没喝水,说不了话。”从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虽然嘶哑,到底能让人听清。

“姜二小姐是怎么发现这里的密室的?”陆玑疑惑,“她也从没到过桐乡,也没见什么人,怎么连这样隐秘的密室都能发现?”

古大的眼球微微转动一下,似乎这才辨认清楚姜梨站在什么地方,他动了动嘴唇,姜梨却没有听到他发出的声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不觉得,她就像长在桐乡的嘛?”姬蘅似笑非笑。

姜梨轻声道:“古大,古二,我是姜梨,我来接你们出去。”

“什么意思?”陆玑不解。

却没想到竟是如今这般狼狈。

“没什么意思。”

姜梨仔细地瞧着他们的面貌,终于还是辨认了出来,这是从前跟在父亲身边的古大和古二。古大和古二是一对孪生兄弟,父母双亡后,薛怀远见他们二人功夫了得,便让他们做了官差。在她的记忆里,古大和古二总是精神奕奕地走在四处,那一手漂亮的剑法还曾让薛昭十分眼馋,缠着古大和古二让他们教薛昭剑法。

陆玑顿了一会儿,又道:“永宁公主的信应当已经送到了冯裕堂手里,大人以为,永宁公主会让冯裕堂怎么做?”

那二人见姜梨蹲在身前,眼珠子又微微动了一下,却仍是一片死寂,动也不动。

“她心肠歹毒,不如我怜香惜玉,当然会斩草除根。”姬蘅把玩着折扇,语气轻松。

这两人分明是已经要死了,奄奄一息的模样。或许外头的看守人不知道,又或许他们知道,只是冷眼旁观着,就希望这些人在里面活活饿死。倘若今日姜梨没有前来,这二人应当活不过今天夜里。

“冯裕堂会这么做么?”

虽然知道冯裕堂会竭尽全力地折磨薛怀远原先的手下,但真的看到了眼前这一幕,姜梨还是发现,自己低估了冯裕堂的残暴。

“会。”

叶明煜尚且还在发呆,姜梨已经夺过他手里的火把自己走到了两人身前蹲下,她丝毫不怕,平静地看着这两人,一颗心却像是坠了铅似的,不住地往下沉。

陆玑又沉默了一会儿,试探地问道:“姜二小姐自来智勇双全,应当不会出事吧?”

看见姜梨和叶明煜二人,这两人谁也没有动弹,仿佛死人一般,唯有一双眼睛微微动了动,才晓得这是两个大活人。

不知为何,这么一直看着姜梨,原本是局外人看热闹,但陆玑自己看得久了,就跟自己养孩子似的,不愿意这孩子养到一半,戛然而止了。至少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