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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乡的百姓都被叶明煜安顿好了,官府也派出人来保护这些人证,免得被人杀人灭口。姜梨特意说了,要刑部的人,京兆尹是永宁公主的人,当初薛昭就是找到京兆尹,却被京兆尹通知给永宁,这才白白丧了一条命,同样的错误姜梨不会犯第二次了。除此之外,她还安排叶明煜的人也盯着。

实在是太好了。

至于叶明煜和薛怀远,就跟着姜梨回姜家。

一个本来就想要对付永宁的帝王,来督办这场案子,一开始就不是公平的,这也就是最大的公平。她的盟友是天下最尊贵的人,至少表面上是,于是这场案子,她可能没有什么阻力。

薛怀远姜梨不放心交给别人,况且也就是对姜梨,薛怀远才稍稍亲近些,别的人靠近,薛怀远有时候会突然害怕。而叶明煜怕姜元柏责罚姜梨,有他这个舅舅坐镇,姜元柏到底会收敛些,不敢明着对姜梨打骂。

听到“洪孝帝亲自督办”几个字后,姜梨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虽然洪孝帝可能是个好官,但关于桐乡的案子,也不至于洪孝帝如此重视。他之所以如此重视,无非是因为永宁公主也牵扯了进来。

于是安置妥了之后,姜梨才和叶明煜回到姜家。

很快,刑部的人闻讯赶来,姜梨将诉状递过去,刑部的人将冯裕堂一行人带走,说是三日后提审,洪孝帝亲自督办。

首辅府的大门,今日是紧闭的。

囚车里的冯裕堂几人,早已是面如死灰。到了这份上,他们已经不祈求能出现什么奇迹了。冯裕堂深知永宁公主不会来救他,甚至会派人来灭口,或许派来灭口的人已经在路上了,那公主连姜梨都敢杀,他算得了什么,草芥都不如。横竖都是死,冯裕堂索性不去想这件事。

平日里大门外还有两个门房守着,今日连个门房也没有,自然也就没有人上前迎接他们了。叶明煜把刀扛在肩上,道:“阿梨,看样子,你爹这是怪你,连门都不让你进哪。”

这笑意也感染了周围看热闹的燕京百姓,不知为何,竟也生出一丝期盼,期盼着桐乡这些县民能够赢了官司,得到他们梦寐以求的公正。

白雪和桐儿都很是担忧。姜梨回京,第一时间不是回府,而是去长安门鸣冤鼓,这把姜元柏的计划全都打乱了。现在木已成舟,刑部提审都下来了,姜元柏就是想要将此事压下去也行不通,自然会迁怒姜梨。

每个人的脸上,带着的都不是同归于尽的决然,而是轻松的、充满希望的笑意。

“不怕。”姜梨坦然道:“我做错的事何止这一件?当初连杀母弑弟的事都干了,不也没事了么?”她一边说,一边走到门口,轻轻叩击宅门。

姜梨已经松开了鼓槌,桐乡的百姓们争先恐后地涌上去,像是要把长时间以来的愤懑、苦楚、压抑全部都释放出来似的,一个敲得比一个响。平安捂着耳朵蹲在代云身边,咯咯咯地笑。

叶明煜也是一噎,合着姜梨觉得她这恶名还挺光荣似的,非但没有避之不提,还主动说起。不过那件事叶明煜也觉得有问题,姜梨是她外甥女,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虽然有时候有股狠劲,却还是很善良,有时候甚至很有几分嫉恶如仇的大侠风范。这样的好姑娘,能做出害人的事?怕是其中有什么故事吧。

长安门前,鸣冤鼓敲得是震天响。

只是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待到来日,慢慢打听。

苏公公退下了。

门房并没有马上来开门,倒是外面路过的百姓见姜梨二人等着,觉得看热闹,也在一边看。叶明煜自来脸皮厚,不觉得有什么,有人看他,他也就是嘿嘿一笑。偏姜梨也从容,还很耐心,等了一会儿,也不知里面的人是不是按捺不住,终于有人来开门。

“传令下去吧,刑部三日后提审,朕要亲自督办。”他道。

开门的小厮看见姜梨,道了一声:“二小姐。”又看了一眼拿刀的叶明煜和被桐儿搀扶着的薛怀远,面色复杂地开了门,道:“老夫人在晚凤堂等着您。”

有人把这把剑送到他手上,他绝不会把这把剑推出去,相反,还要紧紧地握住,捅对手一刀,这才不枉费。

姜梨和叶明煜进了姜府。

这会儿,洪孝帝看叶世杰和姜梨表兄妹两,便是说不出的顺眼。这桩案子若是没有牵扯进永宁公主,也就是一桩普通的案子,要是牵扯进来,对洪孝来说,就是一把绝佳的剑。

姜梨对桐儿和白雪道:“你们先把薛大人扶到我院子里去照顾着,我和舅舅去晚凤堂。”

因此,这案子必须得审,不仅要审,还要审得天下皆知,由他亲自督办,才能达到最好的目的。

桐儿和白雪带着薛怀远离开后,姜梨才和叶明煜去了晚凤堂。

一来是其中蹊跷,二来是,即便查不出什么,只要这件事落实,永宁的名声会受到打击,对成王来说,未必就是件好事。成王如果祸心不死,必然要爱惜羽毛,自己的妹妹都是这样心狠手辣,无恶不作之徒,他这羽毛,只怕也是废了。

刚进晚凤堂,姜元柏的暴喝声就传来:“孽女,跪下!”

永宁公主是成王的亲生妹妹,洪孝帝不得不怀疑,永宁公主这么做的目的,针对薛家,会不会是成王的主意。看上去永宁公主和薛家也没有任何关联,无缘无故的,为何要加害薛怀远。薛怀远身在桐乡,永宁住在燕京,薛怀远也不可能得罪永宁的。

姜梨抬眼,看见的就是姜元柏怒气冲冲的眼神。

但叶世杰呈上来的诉状里,还隐晦地提到一事,这件事关系就很重大了。里头提到,冯裕堂背后的主子,是燕京城的永宁公主。对于薛怀远入狱一事,也是永宁公主的吩咐。

她有时候甚至觉得,姜元柏身为一个首席大学士,学富五车,但为何每次责罚自己的时候,都永远是那句“孽女跪下”,好像只有这句话说出来才舒坦一般。但转念一想,这句话又只是对她而言,至少姜梨没见过姜元柏对姜幼瑶说过这句话。

权衡利弊,洪孝帝不应该对这个案子过多关注,甚至应该提点姜元柏,让他好好管教女儿。毕竟桐乡县丞的事与她有何关?她又不姓薛。

也许是因为姜幼瑶没有自己会惹事,也或者是因为姜幼瑶自小跟在他身边,他舍不得让姜幼瑶跪,不过也无所谓了。

洪孝帝看着面前的折子,叶世杰呈上来的诉状,里面自然是写满了县丞冯裕堂的罪状,还有薛怀远被冤的经过。平心而论,光是看到,也足以令他这个皇帝勃然大怒。但凭借这个,鸣冤鼓是可以,面圣的话,就有些过分了。姜梨带了这么多桐乡百姓进京,燕京城的百姓也都眼睁睁地看着,如果这个案子处理得不好,他这个皇帝也就等于失去了民心。所以姜梨这是给他找了个麻烦。

跪就跪呗,姜梨也没想过这次回姜府,会安然无恙。姜元柏只是让她跪下没拿鞭子抽她,让她免收皮肉之苦,她应该感到庆幸才是。

既然叶世杰已经给皇帝看过有关薛家案的折子,皇帝又是这么个态度,眼下的情形便能明白许多,至少这薛家一案,姜家小姐应当是稳赚不赔,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她正准备跪下,身旁的叶明煜手疾眼快,一把拉住她,对姜元柏中气十足地吼回去,道:“跪什么跪,凭什么跪!阿梨听好,不跪!”

说到此处,声音陡然转冷,苏公公不敢再接话,心中却很疑惑,户部员外郎叶世杰?叶世杰什么时候给皇帝呈折子了。

姜元柏大怒:“我是她爹!”

“和庶民们混在一起怎么了?”洪孝帝道:“天下本就是由庶民组成,没有百姓,也就没有江山。姜家小姐的庄子,户部员外郎叶世杰已经给朕呈上来,朕看过了!不看不知道,一看,朕才知道朕的江山,天子脚下,还有这等猖狂的匪寇!”

“我还是她舅舅呢!哦,是她爹就能让她跪啊,阿梨身上还流着我叶家一半儿的血呢,那是不是也该听叶家的话。我不让她跪,再说了,都说外甥像舅,要说起来,阿梨一点儿都不像你,还是像我多些,当然该听我的话!”

苏公公看着洪孝帝,笑道:“姜家二姑娘是个机灵人儿。皇上上回还赏了她呢,就是胆子忒大了些。世家小姐,谁敢做这些事?还和庶民们混在一起。”

秀才遇到兵,真是有理说不清。姜元柏是首席大学士不假,但遇上叶明煜这般胡搅蛮缠的无赖,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

“当然不知道。”洪孝帝一笑,“这姜家小姐,连姜府都没回,就匆匆忙忙地赶到长安门鸣冤鼓,真有这么急,回府的功夫还是有的。要是姜元柏,绝不会让她行程如此匆忙,很明显,姜家小姐是怕横生变故,被姜元柏阻挠,才决定先斩后奏。”

季淑然看着姜梨,道:“梨儿,好歹他是你爹,旁人管不了你,你爹总管得了你吧。你可是姓姜不姓叶。”

“这……老奴不敢瞎猜。”苏公公道:“只是不知道姜大人知不知道姜二姑娘这般行事。”

叶明煜闻言,转头看了季淑然一眼。季淑然被他盯得心中发毛,后退一步,侧身躲在姜元柏身后。

“苏公公,你以为她这事做得如何?”洪孝帝问。

姜梨站出来,道:“爹,是女儿错了,错在不该不与您打招呼就参与薛家一案,回京之后也没有先回府,而是去了长安门击鼓鸣冤。更错在在襄阳的时候,叶家古香缎一事,借用您的名声调令织室令,令织室令的人盘查。”

“皇上,这十几年来没人在天子脚下鸣冤鼓了……”苏公公道:“姜二小姐这回,可成了燕京城的大事。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

她自小犯了错和薛昭就在薛怀远面前来这一招,承认错误承认得行云流水,十分真诚。姜元柏都没办法继续骂她。

苏公公在一边瞧着,洪孝帝虽然这么说,面上的神情却没有一点震怒。心里便回过味儿来了,至少姜梨带着乡民进京鸣冤鼓这等大事,对于洪孝帝来说,并没有震怒。洪孝帝的心里,没有怪责姜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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