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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咎的烧是半夜烧起来的,来势汹汹,体温计上的度数直接到了39.5°,这些日子阎云舟也明白了这个所谓体温计上的刻度,平常就算是他低烧,读数也不会超过38,现在宁咎这样浑身都发烫,可想而知烧的多厉害了。

高烧带来的肌肉酸疼让宁咎现在是躺着也难受,坐着也难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阎云舟上一次见这人这么蔫吧还是宁咎得了痢疾的那一次,而这一次是天花,他只要想到他可能失去宁咎心里就如何都定不下神儿来。

阎云舟半宿半夜的守着他,用备着的酒精给宁咎擦身上,帮他换头上的冷毛巾,任宁咎怎么劝他去休息他也不走:

“你这样,我不看着能睡着吗?听话,你困了就睡,我守着你。”

阎云舟现在怎么可能有片刻的睡意?测了几次的体温,读数居高不下,方才灌进去的那两碗汤药也没有起到太大的效果,宁咎也知道这样高烧下去不是办法,他握住了阎云舟的手腕:

“你去将桌子上那个盒子拿过来。”

阎云舟看到了桌子上多出来的那个盒子,走过去拿过来,掀开之后发现里面都是药,宁咎来的时候准备了大量的药,将药盒拆下去,光留片剂和注射剂本身就非常省地方。

他方才已经吃过布洛芬了,但是药效都还没有过去,就再一次烧了起来,这种情况只能注射退烧针。

他找出了复方氨林巴比妥注射液,撕开了一个肌肉注射针,抽出了那注射瓶中的药液,阎云舟看着他的动作问道:

“这是什么?”

宁咎抬眼看了他一下,高烧之下他的眼眶周围都是红的,声音有些发哑:

“我方才吃的药不管用了,这是镇痛退烧的注射剂。”

“注射剂?是要扎进去?”

宁咎点了点头,将已经抽好药剂的针管递到了他手上,眼巴巴看着他:

“现在能不能救我就看你的了,这个针,扎屁股上,针尖入里面2-3厘米,大概这么多的样子,然后慢慢将药液推进去。”

阎云舟手中握着针管睁大了眼睛,这样的操作很显然他没有见过,但是看看宁咎的样子他觉得他可以试试,宁咎侧着趴了下去,阎云舟一层层扒开了他的裤子:

“这,扎哪里都可以吗?”

宁咎抬手比划了一个大概臀大肌的位置,肌肉注射的位置相对宽泛,一般臀大肌都是可以的。

阎云舟看着手里那细长的针头,再看看宁咎的屁股,他不忍心扎,针尖比划了几次都没有下去手。

宁咎闭着眼睛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那痛感,转过头去看身后那人,就瞧着那人一脸的心疼纠结。

“没事儿的,这肌肉针不是很疼的,在我们那里退烧打这种针很普遍的,你不要有心理压力。”

说完这话的时候宁咎的心里也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毕竟他是见过阎云舟挥刀砍人的,那砍人头犹如切西瓜,没理由对这小小针头有什么心理压力。

阎云舟将针对准了宁咎的屁股,心一横这才扎了进去,他的动作很慢,严格计算着针头进去的长度,其实宁咎方才是骗他的,就肌肉针才疼呢。

不过宁主任现在还是要鼓励那人:

“好,现在可以推药了。”

阎云舟缓缓将那一支药推进去的时候整个人都出了一身的汗,少有这么紧张的时候,同样的宁咎也出了一身的汗,他是疼的…毕竟阎云舟的动作太慢了,推药的过程犹如钝刀割肉。

推完之后宁咎拉着阎云舟的手:

“好了,好了,你非常优秀,这药劲儿快,一会儿应该就退烧了。”

宁咎真是好久没有这样烧了,整个人感觉都冒热气,快烧傻了,他身上现在还没有开始起疹子,他不由得想了想这两天他接触的人,没听说谁病了,他又想到了今天宫里传出来的旨意,手一下捏了捏阎云舟的手臂:

“哎,你说宫中现在是什么情形啊?陛下会不会…”

宁咎的神色也有些发沉,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儿,天花,就是他学医这么多年,天花也只出现在教科书上,但是那致死率却是实打实的。

阎云舟有些沉默,从接到了圣旨之后他便派人去了宫中打探消息:

“现在所有宫门都下了钥,半分的消息都透不出来,但是这圣旨下的如此急,未必是什么好事儿,你上一次去宫中,陛下可还好?”

上朝的时候虽然也能见到李彦,但是距离远,又有旒冕遮挡,也瞧不出来李彦有没有什么异样,宁咎回忆起前两天看到李彦的情形:

“瞧着脸色是不太好,人也瘦了不少,但是没看出别的什么来,哦,对了,这药是不是要送到宫中一些?”

阎云舟看了看那盒子里的东西:

“这药对症吗?你们那是如何医治的?”

痘疫不是小事儿,他看着宁咎心里就没底,不过宁咎本身是大夫,说不准他会治呢?宁咎微微摇了摇头:

“痘疫在我们那里又叫天花,是由天花病毒引起的,我们那里的人发明了天花疫苗,打进去之后人便不会再得天花。

这疫苗接种了很多年,再后来天花病毒便绝种了,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在1983年的时候便停止了天花疫苗的接种,我是1994年才出生,所以根本就没有接种过天花疫苗。”

他这幅身子里根本就没有被接种过疫苗,谁知道到了这里能碰到已经绝种的天花病毒啊?阎云舟想到了宁咎之前做的那么多的药:

“这个疫苗?你可以做出来吗?”

他不敢想这一次若是宁咎没有挺过来会怎么样?宁咎也知道他害怕,但是这一次他真的无能为力,他抬手捏了一下那人的手,叹了口气,声音嘶哑:

“做出来也没用的,当年的疫苗是将天花病毒种在牛的身上,从牛痘中提取抗体注射到人的身上。

但是单独使用这种疫苗副作用极大,很有可能引起全身的大面积溃疡,所以在现代接种的时候要同时在疫苗中添加免疫球蛋白。

这种东西据说是从刚刚得过天花的人的血液中提取出来的,但是我出生的时候天花病毒早已宣布灭绝。

我从未接触过疫苗研制,就是现在给了我痘疫痊愈的人的血我也做不出免疫球蛋白。”

现代的医学发达是建立在无数人的研究基础之上的,宁咎并不是万能的,哪怕他知道疫苗是从牛痘中提取的,他也没办法在这个时代复制出安全有效的疫苗,人力终究有限,这是他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阎云舟的脸色也白了下去,紧紧收紧了握着宁咎的手,声音都带了两分轻颤:

“煜安。”

这人惶惶不安的神色让他看着心疼:

“我在呢,没事儿的,你相信我,虽然这天花没有直接对症的药,但是说到底这天花病毒也是病毒,我带的那些药中好歹是会有效的,我平时身体也很好,不会有事儿的,我哪舍得丢下你啊。”

宁咎撑着起来了一些,将那个盒子拿了过来,他从里面挑挑拣拣出来了不少的药,然后看向了身边的人:

“我实在没力气写字了,我说你写呗。”

阎云舟点头,拿来了纸笔在榻上支了一个小桌板,宁咎口述他写。

宁咎将手中的药编上了号,然后披着一个被子坐起来,高烧之下他有些打寒战,他详细说明每一种药的作用,什么情况下可以服用,药量几何,间隔多久再次服用。

“这些药虽然并不能直接治疗天花,但是总归是能起到积极作用的。”

阎云舟点头:

“好,我这就命人送进宫。”

“这个时候宫门还会开吗?”

“我会着人联系洛月离的,他那里有令牌,可随时进宫,这个时候他必然是比我们还着急。”

阎云舟说的确实没错,洛月离就是用令牌强开了宫门,进宫之后他几乎没有片刻的停歇直接便往李彦的寝宫而去,但是此刻寝宫外面围满了侍卫,这个阵仗让洛月离的心都沉了下去。

为首的侍卫正是从前一直跟在李彦身边的亲卫,见到洛月离便立刻过来行礼:

“洛大人。”

洛月离的脸色惨白,甚至有些不敢问出口:

“让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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