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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可是觉得身子不适?”

“宋太医,我问你,是不是所有痘疫痊愈的人身上都有疱疹留下的疤痕?”

宋太医听到这话都是一愣,这得了痘疫的能留下一条命就不错了,这位爷关心的竟然是留不留疤?

“多数人都会留下的,不过也有少数症状轻的没有留下什么疤痕。”

宁咎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再次开口:

“在一次痘疫中每个人身上疱疹长的地方都是相同的吗?是先从脸上开始还是先从身上开始?”

宋太医年纪不小了,他和阎云舟差不多也是在极小的时候得过痘疫,这几十年倒是见过两次痘疫肆虐,后面那两次他已经为医,倒是也见过不少的病人:

“这,似乎都有,每个人发病的时候出疹子的地方都不同,有人是从脸上有人是从身上开始。”

宁咎心中的猜测越发肯定:

“好,有劳宋太医了,您可以下去了。”

见他打发了太医出去,阎云舟也下了床,神色有些着急:

“煜安?”

宁咎也转过身:

“你坐那别动。”

说完宁咎便找了一个口罩给自己戴上,裹着被子看向榻边的人:

“我得的可能并不是你们说的痘疫,可能是水痘。”

“水痘?”

宁咎点了点头:

“对,水痘和你们这里的痘疫症状其实很相似,也都是有病毒引起的,症状也都是身上起疱疹,发烧,呕吐,头痛这些症状都是非常类似,但是水痘同痘疫不同的是,它要轻很多,致死率也要小很多,反正我们那里很少有听说得了水痘死了的。”

听了这话,阎云舟先是一怔,然后眼睛都多了一丝光亮:

“真的?你,你怎么知道这是水痘不是痘疫?”

宁咎掀开了身上的被子,又解开了衣服,露出了身上的疱疹:

“我其实也没有亲眼看过天花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上学的时候学传染病学的时候曾看过天花和水痘的区别。

这两种病症状相似,只是天花的疱疹分布是离心性,头上和面部多,而后才是四肢,躯干上很少,但是水痘正好相反,它的疱疹是首先出现在躯干上,四肢很少。

再者,水痘是典型的单房性,一个疱疹一个疱疹之间并不相互融合,而痘疫是多房姓的,你看我身上现在痘疹,这就是典型的单房性。”

宁咎刚才之所以那样问宋太医就是在想,这两种极其相似的病在这个时代有没有可能并行发作的可能。

天花和水痘的最根本不同其实是致病病毒不一样,天花是天花病毒感染导致,而水痘是水痘带状疱疹病毒感染导致的。

想要详细分辨这两种病毒必须是在显微环境下,而这个时代很显然是并不具备显微环境的,所以相似的症状很可能都被当成是痘疫了,所以才会有的人痊愈之后连痘疤都没有留下。

阎云舟起身上前,他的目光紧盯着宁咎身前的痘疹,心底期待一切都是宁咎说的那样:

“能确定吗?如果真的是水痘,是不是就不会有事儿了?”

他最怕的就是宁咎出事儿,宁咎看着眼前那人脸色也不好,心里心疼,这人的身子也是将将好一些,寻常时候还好,这两日跟着他担惊受怕不说还跟着熬夜:

“乖,别离我太近,你没得过水痘,别担心,我觉得十有八九就是水痘,若是水痘便好说了,我带来的药中便有能治的。”

其实水痘是学龄前的孩子更容易得,也更容易好,反而越是年纪大得的好起来便越是麻烦一些。

但是虽然麻烦也不知道丢命,他想他昨天那样的高烧可能就是因为年纪大才得水痘才那么大的反应。

阎云舟最后还是被宁咎给赶了出去,只不过他没有去外面的院子,他就在厢房中。

此刻外面是九月份,虽然已经入秋了,但是中午的时候还不是很冷,阎云舟便让人在窗边的位置摆了椅子,他便隔着一扇窗户和里面的人说话。

“又用药了吗?可好些了?”

宁咎翻出了药箱,他记得他带过抗疱疹病毒的药,终于他翻出了阿昔洛韦,这还是他走的时候特意带着的,他当时是怕给阎云舟手术后那人免疫力低得上疱疹,皮炎之类的病,以防万一的。

“我找到药了,已经吃了。”

“我已经托人进宫了,陛下那边是什么情形已经去问了,想来洛月离若是知道,即刻便会回话。”

哪怕是水痘,该遭的罪还是一点儿都不会少遭,宁咎今天身上还是痒,没劲儿,中午吃完饭还会恶心,真是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他摊在软塌上,裹着被子,好在阎云舟就在窗外,时不时能听到他的声音也算是安慰吧。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抬手敲了敲窗子,阎云舟立刻应声:

“怎么了?”

宁咎撑起身子,靠在窗边:

“你方才是怎么和打探的人说的?有没有说这病可能不是痘疫?”

阎云舟摇头,这才发觉宁咎看不见他摇头:

“没有,症状还不明朗,如何能乱说?我只是让人传话洛月离,问问此刻陛下身上的症状,也好对症用药,那边只会觉得你是需要知道症状来找药。”

就是宁咎现在也不能肯定的说他身上就是水痘不是痘疫,阎云舟自不会在这个时候乱说,宁咎靠在窗边笑了:

“果然是老狐狸啊,滴水不漏的,一会儿就算是陛下和我症状一样,也不能和他们说。”

阎云舟几乎是转念便明白了宁咎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忽然笑了出来,心里还有些无奈:

“你呀,都什么时候了。”

宁咎身上没劲儿,浑身都像是软骨头一样靠在窗边,手一下下地挠着窗框:

“什么时候了?这种时候不正是他们感情升温的时候吗?若是洛月离以为陛下得的是痘疫,你必然真情流露,平时不会说的,不会做的,保不齐都说了都做了,若是这个时候告诉他是水痘,不危及性命,你的那位好友保不齐又缩回去了。”

阎云舟也抬起手,对上了里面那人一下下挠着窗框的地方,真是不知道宁咎那脑子是怎么长的,都病成这样了都还有心思当红娘:

“好,听你的,若是陛下的症状真的和你一样,我们也什么都不说,只是将药送过去。”

宫里的消息是一个时辰后穿过来的,因为阎云舟交代的详细,洛月离更是生怕遗漏了什么症状导致宁咎判断失误,信中描述的颇为仔细,就差把李彦身上有多少个疱疹都数出来写进去了。

阎云舟拿过信在窗口给宁咎念了出来,他看到信的时候心中也一定,因为心中描述的状况确实和宁咎的类似。

“看来陛下和你确实是一种病症。”

宁咎已经起了身,将刚才就装好的药放到了门口:

“比快命人送过去吧,上面的用法和药量我都写了,主要就是口服,只要不发烧不需要再注射针剂。”

阿昔洛韦是片剂,服用起来也方便,但是即便是水痘也不是立刻就会好的,高烧还是伴随着宁咎,尤其是到了傍晚,昨天那针剂的药效已经过了24小时,宁咎再一次烧了起来。

这一次他选择先吃布洛芬,若是能挺过去他实在是不想打屁股针了,众所周知屁股针最疼,何况他家那位还心疼他,动作又慢,和慢刀子在割一样。

而宫中此刻,洛月离几乎就没有离开过李彦的榻前,李彦的情况要比宁咎严重一些,不光高烧,还伴有呕吐和头痛,昏昏沉沉之中便见洛月离拿了药过来:

“彦儿,只是宁咎方才送来的,说是对这病有效果。”

无论是洛月离还是李彦,对宁咎的医术都从无质疑,李彦直接便就水吃了进去,他抬眼看了看身边的人,声音有些无力又无奈:

“老师不用守着了,回去休息吧,宁咎既然送了药过来,说是管用,那必然是管用的,回去睡一会儿吧。”

洛月离那手术也做完没多久,这人不曾习武,本就是个文弱的身子,受伤之前冬日都怕冷的要披着狐裘才能过,现在经过了那样的伤总是不如常人的,何苦让他跟着熬着。

洛月离看着榻上那越发刚毅俊朗的青年帝王,这三年李彦身上帝王的威势越发深重,并非刻意,而是不经意流露出属于血脉中帝王的威压渐渐显露,他已经不再是从前跟在他身后的孩子了,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可以随意跑马射箭的景郡王了。

他忽然发觉虽然相伴三年,但是李彦早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成为了一个足够有担当,有韬略的帝王,他可以平静地安排身后之事,他丝毫不怀疑,即便是这一次李彦有所不测,他也必然已经留下了足以稳住朝堂的筹码。

甚至他连他大婚的贺礼,夫人的诰命都想到了,他忽然有些怕,怕那个曾经他熟悉的李彦,彻底消失了。

洛月离微微低下头:

“我不累,昨晚不是也在外间睡了一会儿吗?这会儿可有想吃的?我让人到小厨房去做。”

现在御膳房的所有人都被隔开了,毕竟最开始那个得病的便是御膳房负责送膳的小太监,现在各个宫中都由小厨房来做。

李彦其实没有任何的胃口,不过想着洛月离从早上也没有吃什么便开口:

“小馄饨吧。”

洛月离顿了一下,小馄饨是他喜欢吃的,没一会儿小馄饨便上来了,洛月离身上还穿着防护服,带着口罩,李彦直接开口:

“给洛大人的放到偏殿。”

外面的内侍躬身应道:

“是,陛下。”

李彦看着眼前的人声音还和往常一样:

“老师去吃吧。”